医生却是明白,走到病床边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病床上的女人孱弱无力,她的眸光迷茫无神,掠过一侧的医生和陈池,望向另一侧的丈夫,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守信。”
眼泪自卫小桃眼眶里聚出,无声而缓慢地淌过她的太阳穴,流进她的鬓发。
“殷大哥,你问问嫂子感觉怎么样?”陈池说道。
“哦,哦。”殷守信连忙点头,伸到一半的手忘了给妻子抹泪,急惶惶问道,“小桃,小桃,你感觉怎么样?”
这个男人,完完全全照搬陈池的原话,一丝改动都没有。
“我不舒服。”卫小桃断断续续地说道。
陈池日后回忆,总能记起这句话。
卫小桃不久后又陷入意识不清的昏睡中。
“殷先生,你的妻子此前是否经历过重大受创,或者接受过手术?”医生神情肃穆地询问六神无主的殷守信,陈池在一边帮忙翻译。
“没有,”殷守信猛摇头,无助地辩解道,“她身体一直很好,就是一个小感冒。”
“感冒多久了?体温多少?”
“一个多星期了,一开始我们没在意,后来她说做不动工了,就在家休息,我用手摸她的额头,发现很烫,没量过体温。”
“吃过药吗?”
殷守信木讷地摇头:“只是吃饭喝水,后来饭也吃不下了。”
陈池掩下难受,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医生。
“医生,我老婆什么病?”殷守信立在病床边,表情惶恐而又期待,既怕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病,他承受不起,又像只要医生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妻子的康复就指日可待。
“我们正在查。”
这答案显然让殷守信意外失望,但很快他强打精神点了点头,等待的过程虽然痛苦,但总还能让人稍稍缓口气,可以继续抱持一丝乐观的念想。
陈池默默地瞅着这个中年男人,在医院门口问道:“殷大哥,你明天还需要我来吗?”
殷守信蠕动着嘴唇,眼巴巴地望着陈池,却没说话。
“我来,”陈池没作多想就说道,“殷大哥,你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探访嫂子吗?”
“谢谢你,小陈兄弟。”四十来岁的殷守信眼角竟似有些泪花,他硬眨了两下眼睛,为难地问道,“听说你在读书,上课要紧吗?”
“没事,明天星期六。”
“哦。”殷守信看起来对时间完全没了概念,经陈池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重症监护室不能陪护,殷守信也只能离开,据说他晚上有一份清洁工,还要赶过去。
陈池瞧见了殷守信临走时回头朝医院望去,也瞧见了他很快背转身急匆匆前行。不知为何,暖融融的天气里,陈池感到了无边苍凉。
陈池默立半晌,奔回学校上网。
他在线上没等到许霜降,回公寓后第一件事就打电话给她。
“霜霜,我明天有事,不能过去看你。”
电话那头,许霜降似乎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好。”
她的声音显得很温顺,陈池听不出她是在失落还是觉得轻松。以他们如今这样亲密的关系,两周不见,她并没有吵着闹着要求他一定要看她,连娇声娇气的薄责埋怨都没有。
陈池觉得越发心疼,许霜降不敢两人团聚,最近一定蒙着猛吓她自个儿。
“有一个人,他老婆进了医院,请我帮忙和医生沟通,今天去过了,明天还要去。后天如果没事,我再过去看你。”陈池解释道。
“那人要紧吗?”许霜降不由自主关心道。
“情形不是太好。”陈池不想多说这些事,他斟酌一下,转移话题,“霜霜,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嗯?”
陈池微微吸气,说得郑重而直白:“霜霜,你不要怕怀孕,有事我会认,我陪你。”
许霜降被他这句话砸中心头隐忧,发懵得半天没有说话。
“霜霜,霜霜?”陈池急道。
“听到了。”许霜降轻声说道。
陈池松了一口气,放柔了语调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你回去有没有吃药?”
许霜降的脸特别红,所幸她和陈池不是面对面说话。“没有,回来是星期天,什么事都做不了。星期一很忙,就……”
“这样最好。”陈池语气松快地说道,网上那些搜索信息里,都说事后药对身体总有些影响,他还真怕许霜降没搞清楚就吃了,他安慰道,“我们顺其自然,看情况再商量。霜霜,无论哪种情况都别怕,你有我呢。”
许霜降挂断电话,窗外已经半黄昏,室内没有点灯,跟着黯淡下来。她坐在床沿,怔怔地望向窗外。暮色裹着春天里的熏风从半开的窗户涌进来,把她静默的身影模糊成和桌椅柜子这些陈设物件无甚差别。
她从来不曾怀疑过陈池会赖掉责任。也许以后,她和陈池会因为各种原因相处不下去,但陈池绝不会在这时抽身而退不管她。
真如果不幸中招的话,她无人可找,肯定会找上陈池商量对策。
可是大部分的后续影响得她自己扛,陈池即使想要分担,也是没法对半分担的。
自她回来后,先头几天焦虑不安,每天都在懊悔自己没特别积极地打听买药的事。后来已成定局,她发现干着急没用,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写论文。
最近随着水落石出见分晓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又开始急上了,而且一天比一天急,最要命的是,她得说服自己压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