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牵手,又去逛许霜降心头大爱的集市。
这时太阳已经晒出来,冬天的阳光尤其难得,和煦地铺洒到每个角落,暖暖地落在人的肩头,驱散了空气中的寒沁。
沿河两岸人来人往,陈池拉着许霜降在人隙中慢悠悠地穿行,许霜降不时歪过头去,见缝插针地瞅瞅摊位上的货品,陈池则分了一丝心思注意着路。
“没看到要买的吗?”他陪着她逛了一段后问道。
“没有,我昨天在超市都已经买好了。”
陈池偏头仔细瞧了瞧许霜降,她答得理所当然,看得兴致勃勃,他忽然想笑,天底下的女孩子还真是有共性,许霜降和顾四丫的性情差距颇大,无目的闲逛的事却都能做得津津有味。
不过,顾四丫要是拖着他去隔镇农贸市集赶场,在熙熙攘攘闹哄哄的人潮中转悠半个小时还不买东西,他早就骂她脑瓜子坏了。哪怕就是他们好久不见,他也不会客气,直接就让顾四丫选择了,要么跟着他撤离,要么他一个人撤离。
和许霜降闲逛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仿佛时间就可以这么慢。
蔬菜摊的本地大叔时不时高亢地吆喝着,声音浑厚嘹亮,调子拖转,洋溢着满满的热情和快乐。五颜六色的圆椒、嫩绿的芦笋、墩厚的南瓜、整袋的土豆、带蒂的西红柿……摆满了整个摊位。
隔壁的海鲜摊却是另一番景象,长长的扁木框一字排开,小碎冰块铺填得满满当当,各种海鱼硬板板地放在碎冰上,有着鹰钩鼻的老板带着大大的橡胶手套,酷酷地站在摊位后,一言不发地望着流动的人群,有人询问时却骤然拉开笑脸,中气十足地对答。
本质上,这和陈池家乡的集市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摊主的吆喝声有些不同。
家乡里挑担出来的大爷大娘们向路人热心招揽的各种菜名,不用细听都会自动钻到耳朵里,而这里,荷兰语报出的名字只有少部分才能毫无障碍地被陈池理解,大部分他都不太熟悉。
无非就是买卖的果蔬肉禽的种类有些不同。
家乡里总会有一个个长椭圆形的艳红塑料盆,装了半盆水,放养了很多溜肥的河鱼,气泵打得盆里的水咕咕地冒泡,鱼儿就在不大的空间里游挤得活泼泼,不一会儿,某条不幸运的鱼就会被顾客挑中,卖鱼的人拨开了它的同伴,将它捞起掼在地上,搁在突起的青石块上刮鳞破肚,铺开的破报纸上很快留下薄薄一层鱼鳞,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白光,顺带着阵阵淡腥味。
而在这里,绝对找不到卖新鲜河鱼的地方,只有海鱼,甚至只是海鱼块,就比如,摊主会把三文鱼头贴心地砍下,集中弃在冰块的一角,不会为难不懂烹调鱼头的顾客,剁椒三文鱼头、三文鱼头豆腐汤就这么很可惜地失去了面世的机会。
家乡里很多摆摊的小矮扎旁,会有一两只活生生的花母鸡被稻草绳捆住脚,匍匐在地上,等人来挑拣,或者灰鸭子被塞在蛇皮袋中,只剪了一个小口让它的细长脖子露出来,等着买家过来。有时候,还会看到农户家养的兔子,瞪着红眼睛关在小铁笼里。甚至运气好的话,会瞧见一只山羊被牵着卖。这些温顺的小动物们,在这里也都是没有的。
当然,买卖的方式也是不同的。家乡的大爷大娘们或舌灿莲花、热诚精明,或木讷少言、忠厚老实,但总是欢迎讨价还价的,还允许主顾挑三捡四。因为有谈才有买,有挑才买得称心满意。这里却是顾客说一样,摊主就给随手拿一样,不挑不拣也别讲价,摊主拿出来卖的就是这个货和这个价,倒也省了顾客一番口舌。
虽然这个集市和陈池记忆中家乡的集市略微有一点点差别,多了一点异国的格调,少了一点熟悉的乡情;多了一点整齐干净,少了一点原生态的质朴,但是这并不妨碍陈池,全身心地轻松下来,将自己融在这浓郁的生活气息中。
他极享受和许霜降手牵手,徜徉在薄暖的阳光下,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和不认识的人迎面而笑,许霜降有时瞧新鲜太过专注,而显得木知木觉,他就轻轻扯着她避到一旁,然后得到她一个腼腆又迟钝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陈池益发觉得,替她盯一盯路况很有必要。
已婚的发小周大毛在情史上终于压过了陈池,在陈池去年回国时也加入了关问陈池姻缘的热心人行列,周大毛又多传授了一点经验:“你怎么知道女娃子确实对眼了呢?就是你觉得她比别人笨的时候。当然你不能找个真笨的方脑袋。离了你,她是正常人的智商,但是站在你面前,你左看右看都觉得她有可能聪明不过人家,然后你忍不住操心她好歹,感觉就对了。”
陈池今天天不亮就起床,随便塞了一些东西吃,一口气未歇,急急赶到这里,似乎就是为了听许霜降诉说这段时间里的琐事,然后陪她一起沿着拥挤的小巷子慢慢逛,耐心地带她在人隙中徐徐穿行。
八月底他过来的时候却不是这样的。夏季天热,他的心冰凉,同样的集市,比今日还要热闹几分,却一点都没有让他感觉到音和画面都很遥远,有时候因为许霜降的一句话突然醒神过来,但是触入眼帘的景象愈鲜亮生动,就愈加刺得他心头涩痛。
而此刻,陈池牵着许霜降,在冬日暖阳的照拂下,安逸而悠然地缓步前行,融在大半座城市的购物人潮中。他喜欢陪着她笑,也喜欢觑着她独自笑。
“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