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鲜血从血管中涌出,溅落在地,化了厚厚的积雪,化不开这严冬,她抹去剑上的鲜血,扭头问跪在地上的人,“死了没?”
“还没死。”他嚎了一嗓子,睁开眼睛瞪孟嫣,“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你死了我刚好接你的位子,何乐而不为?”孟嫣弯下腰来,躲过敌人的袭击,反手将剑插入对方的胸膛,再一脚踢开,顺手将剑抽出。
“呸,没门。”他从地上爬起,拿刀顶开杀来的敌兵。
此处是一处荒谷,举目只见皑皑白雪,鼻尖萦绕的是铁锈气,孟嫣伸出舌尖舔舐手背上的鲜血,转头问他,“再来一场。”
“你这是玩老子的命。”他知道孟嫣指的是再拨一曲江月逐天,可一曲江月逐天的准备时间要多久?
问法师的读条要多久?
“你现在不就是在玩命。”孟嫣眼光一抬,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心意互通,他忽鲤鱼打挺爬起,举刀为孟嫣守护。
孟嫣席地而坐,长剑掷地,青玉流枕于膝上,长指一捻悠扬的琴声便从指下传出,它的声音略低,被嘶喊声所淹没,荒谷刮着猎猎的寒风,夹杂着杀声,刀剑交锋之声,席卷奔向远方绝不回头。
而后旷远的琴声渐渐传出,它是如此的轻,你需让烟火声息了,叫风声也停下,万籁俱寂时才能听清这琴声,这琴声包含数不清的杀机,道不尽的不平,以及浓稠到化不开的鲜血。
他踩过脚下的尸体,转头跟孟嫣讲,“没有下次了。”
“任性的是你。”孟嫣的脸色和这雪一样白,但她还是站的稳稳当当,并且扶住自己的上司,谷外烈马从暗处跑出,鼻腔里呼着热气,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孟嫣的脸。
“这马倒是聪明。”赵将被孟嫣扶着上马,顺手摸了摸马鬃。
“这马不送你。”孟嫣将青玉流塞到赵将的怀里,牵着缰绳带赵将慢慢往回走。
“你都是我的部下,你的马还不是我的马。”
“人都说千金买骨,你若是出万两黄金,我就卖你。”
“没钱。”
在他们身后,寒风重新席卷荒谷,不同的是再没了人声,有的是倒在雪地里的败兵,他们的鲜血和雪冻成了一块,他们的身躯即将和雪融为一体。
一曲歌尽万敌杀,剑吟江月苍天默,这就是长歌,青衣书生的皮下,包得是百折不挠,为国效忠的魂。
赵将望着一身凌乱的孟嫣,她的桃花簪不知落了哪处,衣衫也脏了,污血把原本的青色染成了浓重的黑色,没有半点女子的柔弱,只有骨子里抹不去的杀气。
“孟嫣。”赵将忽然开口。
“何事。”孟嫣牵着马往回走。
“你,就没想过寻常日子?”像那些闺中娇养的女儿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等待有一天她的夫君娶她,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想过。”孟嫣答道,“也过了一段。”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精彩,孟嫣会选择抛弃普通的生活。
“后来我觉得,还是走远点好。”孟嫣仰头笑望赵将,“上阵杀敌多好。”
“哎你。”赵将叹了口气,她这个年龄的女子早已嫁人生子了,只有孟嫣没有,几年前她孤身一人来到边关,说是要报效国家,众将士都哈哈大笑,可如今有谁还敢嘲笑孟嫣。
“你就没有喜欢的人?”
“有,不过已经不在了。”孟嫣停下脚步,“何况我也不愿为一个人脱去戎装换上红妆。”
“罢了罢了。”赵将已经支持不住了,他见不远处就是城墙,强撑着的身体在这个时候松下,手中抱着的琴落下,整个身体往边上倒去。
“老骨头就别强撑。”孟嫣接下掉下马的赵将,又将青玉流放到马背上,就这样一人一马往城门口走去。
守城的士兵见是孟嫣回来了,连忙吩咐开城门,众人纷纷从城内迎接孟嫣,更担心被孟嫣抱回来的赵将。
“快去叫大夫。”有人喊道,又有人从孟嫣手上接过赵将,一部分人散去,另一部分人围着孟嫣关切道,“孟琴师,您还好吧。”
“有些累。”见赵将被人带走了,孟嫣终于松了口气,合上眼皮。
“这边也需要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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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长安稍有春意,但是春寒料峭,身上穿的依然是厚厚的冬衣,人们于嫩柳中行走,忙碌着一日生计。
姬誉付过铜板后带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往回走,茶楼里束才俊坐在大堂最暖和的角落,窝在那里听说书人评书。
“你要的包子。”姬誉把包子交给束才俊,自己捂着滚烫的茶杯方觉舒服了些,他见束才俊听评书听得入迷,连包子都没吃,心下觉得奇怪,便跟着一起听。
“说那时迟这时快,赵将军一个拔刀而起,仰天长喝一声,这贼人就吓得屁滚尿流,连话都不敢说,赵将军再挥一刀,那就跟切豆腐一样,贼人的脑袋咕噜噜滚下来,那眼睛,瞪得有铜铃这么大。”
“有什么好听的,说夸夸其谈都是抬举他了。”姬誉跟着听了会,觉得这说书人的水平实在不好,也就下面那群闲汉听得津津有味。
“你知赵将军是何人?”束才俊收回神来,拿起桌上的肉包子一口咬下,满脸都是幸福。
“赵将,赵将军。”姬誉知道这个人,几年前名不经转的副将,靠着赫赫战功一路爬上来,如今已经是边疆的一员大将。
束才俊望了姬誉一眼,拿了桌上的茶饮尽后轻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