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了虽低沉而钝重,却甚为洪亮的声音。话语比在大教堂遇到的任何人都要粗鲁,使优吉欧不禁哑口无言。比起骑士,那份朴实更容易让人联想到故乡的农夫。就在优吉欧还没决定好如何对应的时候,扑通一声的水声响起,覆盖住巨大的浴槽的水蒸气往左右散开。
声音的主人边使身上的水滴如瀑布般落下边站了起来。背朝着优吉欧,把双手撑在腰上甩甩头,发出了“呜—唔”的毫无紧张感的呻吟声。尽管看上去满是破绽,优吉欧却也只是握着剑一动不动。
何等雄伟的身躯啊。尽管膝盖以下还浸在水中,然而男人的身高显然已接近两mel了。稍稍发青的铁灰色短发,让粗得惊人的脖颈变得更一目了然。并且,往下连着的肩膀也异常地宽广。如粗干般的上臂,不管任何大剑都能够挥洒自如吧。
最抢眼的,是那被起伏着的好几重肌肉所覆盖住的后背。优吉欧在学院侍从的格鲁葛洛索·巴鲁托也以自己锻炼出的ròu_tǐ为豪,然而浴池中的男人的强壮程度比那个人更胜不止一筹。明明看起来并不那么年轻,但腰围也毫不松垮。
被那若将其形容成古代的战神也不为过的站姿夺去了目光,优吉欧没有马上注意到那游走于男人全身的旧伤。再重新注视一遍,似乎全是箭创和刀伤。负上重伤只要尽快使用高位神圣术治疗的话也就不会留下伤痕了,如此一来,就说明他曾经长时间地在连治疗都难于做到的战场上持续着战斗吗。
恐怕,浴池中的男人,正是被称作为骑士长的人物吧。换言之,他乃是所有整合骑士中的最强者。阻碍着以大教堂顶层为目标的优吉欧的去路的,最大的障碍——
那么,如今正应该趁男人还没有拿上任何武器和防具的时候,把他砍下、打倒才对。若是易衍就必定会这么做。虽然头脑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优吉欧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他没有办法判断男人的背后是布满破绽,还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反而可以认为,这是在引诱他发动攻击。完全没有一副去在意正在犹豫的优吉欧的样子,男人使身体放松好后,开始在水中哗啦哗啦地向北边走去。稍前方的通道上,放置着似乎装有衣物的笼子。
男人大步迈上呈阶梯状拱起的边缘,从笼中拉出下衣并伸脚穿上。接着,将薄衣飒地展开再披上。看起来像是东帝国产的衣物,边比照着刚才的布衣把宽大的带子卷上,男人这才把脸转向优吉欧。
“喔,久等了啊。”与钝重得深沉的声音十分相衬的,刚毅的外貌。
尽管口角上刻着的尖锐皱纹暗示作为整合骑士的这个男子已经年过不惑,但高耸的鼻梁和削尖的脸颊却没有半丝松弛。然而,予人印象最深的,是从刚毅的眉毛下投出的目光。
淡水色的眼瞳中并不存在像是杀气的杀气,不过相隔十五mel以上仍能感觉到强烈的压力。包含在视线中的,估计是对将要与之交锋的对手的纯粹的兴趣,以及对战斗本身的愉悦吧。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和易衍在某些地方有着相似之处。
终于在身体前部把带子结好的男人,把右手伸向脱衣笼。随后,一柄长剑从笼底轻轻浮起,被收到强壮的手上。男子将它架在肩膀,开始啪嗒啪嗒地赤足踏走在大理石上。
在距优吉欧仅八mel距离处停下脚步,抚摸长着浅短胡茬的下颚,男人说道,“好了。在和你开干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呢?”
“……是什么?”
“那啥,就是……副骑士长……法娜提欧她,死了吗?”听到这像是在询问晚餐菜单的冷淡语气时,那可是你的部下吧,优吉欧想如此反斥。不过马上,就注意到了视线飘忽不定的男人的表情所流露出的,那并不高明的掩饰。明明心里是担心得不得了,但又似乎讨厌被人看穿。这一点,又让优吉欧想起不在这里的搭档。
“……活着哟。现在,正在接受治疗……应该是了。”听到优吉欧的回答,男人呼地吐出一口粗气,点点头,“是这样吗。那我也,留你一条命好了。”
“什……”再一次无言以对。都已经不能当作虚张声势般强烈的自负。相信自己的这份决意本身就能成为巨大的武器,易衍也曾如此说过,不过即便是他也未曾在强敌面前展露出如此的从容。眼前的壮汉,那坚如磐石般的自负心的根源,恐怕是易衍和优吉欧都不所拥有的东西——在不计其数的激烈得会全身负伤的战斗中胜到最后的战历。
不过对优吉欧来说,即便次数远不及他,在攀登至此的途中也已经数度击退了与男人一样的整合骑士。在交剑之前就心生退却,就太对不起自己击败过的骑士们、磨砺过优吉欧的格鲁葛洛索和学院的教官们,当然还有黑发的搭档了。
振奋起全部的斗志,优吉欧从正面狠瞪着男人。为使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他往腹部贯注力气说道,“真是令人不快啊。”
“嗬嗬?”把右手插在东洋风的衣服的怀里,男人发出像是觉得有趣的声音。
“是什么呢,少年?”
“你的部下,应该不止法娜提欧女士一位吧。艾尔德利耶先生和四旋剑的几位……还有,爱丽丝的生死如何对你而言也无所谓吗?”
“啊……原来是说这个啊。”男人仰起脸,用左手握着的长剑剑柄,嘎吱嘎吱擦了擦头的一侧。
“该咋说呢……。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