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是纪桓心中的小谪仙。
他的杀人不眨眼,从罪大恶极的无耻之徒,扩张到匈奴兵将,最后还包括了自己的同胞。
也许有些人是无辜的,但是燕疏管不了,因为有太多的仇恨,仅仅用一条性命是无法解决的。
纪桓听到这里,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抽痛。
他没有从地狱里走出来过,也没有同那些淳朴善良的村民朝夕相处过三个月,所以他不能站在一个光明正大、坦率纯良的位置,试图告诉燕疏,这不对。
就算纪桓不清楚燕疏的成长经历,也能清楚认识到,感情对于燕疏一直都是稀有品。
他从小生活在幻墟,传说中的海外仙岛人烟寥寥,而身边除了纪勖派遣的侍卫——隶属谈笑风生楼的十一个心腹外,只有严苛的外祖父归尘子常在左右。岛上年龄相仿的孩子不是没有,但无论师兄还是师妹,对于武学,基本都抱着随意的态度,没人要求幻墟的孩子必须多么惊才绝艳,生在仙岛,只要一生都过得肆意快乐即可。
燕疏不一样。
他三岁习武,外祖父对他的要求只有一个,天下第一。
而自古武道的巅峰,正如那把宝剑之名——无情。
连纪勖都曾向归尘子表示过不满,认为无须在武学上对燕疏过分苛求,孩子应该更多的学习四书五经、史籍演义,研读帝王之术。对此归尘子嗤之以鼻,他要燕疏做的从来都是复仇,而不是称帝。
天下怎么样,他们幻墟管不了,但是幻墟付出的人命,需要讨回来。
纪勖奈何不得,只能在燕疏小住丞相府的期间,建议燕疏多看书,而非练功。
然而他对于亲生骨肉纪桓在学业上要求颇高,换做燕疏却是极为宽容,说是看书,但一切由得燕疏随意,权当他在相府的日子是在放假。
燕疏这人,虽然从未变成过一个无情无心的怪物,但在感情上确实较为淡漠。说白了,他既是外祖父的棋子,也是纪勖的棋子,是他们实现各自目的的工具。
也只有纪桓,早在六岁的时候就攻破了燕疏尚未完全筑起的心房,成为一个柔软而特别的存在。像楚姬这种女子,虽然也是患难之交,但燕疏几乎从没放在心上。
倒是青婆和偏关的百姓,在质朴的躬耕和劳作中,成为继纪桓之后,燕疏心中又一个特殊的存在。
他离开偏关镇前,招来冥蝶,向谈笑风生楼发出信号。由于燕疏此行在于历练,武功本就可以在天下任何地方来去自如,因此身边没有影卫。而救出俘虏以他一人之力显然不足够,只能调用谈笑风生楼的人过来支援。
“谈笑风生楼,一直秘密掌握在丞相手中。”燕疏说。
纪桓心中一黯,却也习惯了父亲的各种隐瞒,继续停燕疏说。
燕疏最大的失误在于,万万没有想到,在那种境地下,纪勖会强行压下了这道支援的命令!
理由很简单,那些村民不能救,匈奴在十余个村庄中,足足抓了近三百个汉子和孩子,燕疏全部救走,定会挑起匈奴和大燕的矛盾,闹大事态,反而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为了天下,有时不得不做出残忍的牺牲;虽然后来,纪勖也曾经为了这个决定后悔。
他后悔他给出的历练太残酷。
俘虏的经历彻底改变了燕疏,匈奴用一道道的鞭子,教会他如何才能狠下心,做到杀伐果断。
而这次历练结束后,谈笑风生楼的实权,才真正到了燕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