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玉泉街上,东面靠近井口胡同的边上是一座五进的深宅,雕梁画栋,庭院深深,在周围一片小宅院中,显得有些气派不凡,不过,京城这类的宅院多了去了,这座五进深宅也就是在这一小片地方矮子里拨高个,因此不论是此处的住户还是路过的行人,都不会对这座宅院刻意多看一眼。
说起来,这片地方颇为热闹,整条街道,各种摊位满满当当,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几间中等规模的酒楼饭堂,皆为两层的木楼结构,除了正常的营业外,还经营早点和夜宵,正因了商业兴旺的缘故,这条玉泉街从清晨到深夜,皆人来人往,灯火辉煌,即便谈不上熙熙攘攘,也是一番繁华市井景象。
正值辰时,早晨最为繁忙的时刻,也就是在这热闹的市井气氛中,俩个身影慢腾腾地穿过街道,来到那座五进深宅斜对面的一家名为福记的饭堂,直接上了二楼雅座,在靠窗的地方坐下,要了两份早点,一面漫不经心地吃着,一面视线不离对面的五进深宅。
这俩人皆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君,穿着一身绸裳,拿着折扇,一副富家子弟的打扮,如此看起来,与他们往日的小厮模样儿相去甚远,正是贾玮的亲随茗烟和墨雨俩人,当然,眼下赐了名,分别叫做叶明诚和张文庭,他们坐在此处,自是为了盯哨孙绍祖,而对面的五进深宅,便是孙绍祖在京城所购的宅院。
叶明诚个头瘦高,一脸机灵,张文庭圆脸蛋,憨厚中带着精明,俩人吃完早点,要了一壶茶,边喝边聊起来。
“明诚,今日那姓孙的怎么还没出府……这几日来,到这个时辰,他早就出来了啊……”
“谁知道呢,或许府内有事吧……”叶明诚抿着茶水,掉过头望了张文庭一眼,“……又或许今日白天外头没有应酬……但不管怎样,无论他出不出府,咱们都得盯着,这是二爷交待下的,哪个敢马虎,就是嫌浑身皮痒痒了……”
“那是,那是。”张文庭本来有点松懈的小心思,听了这警告话语,忙点头笑道,“……其实说起来,还是现在这样的好些,不然一到夜里,就得上学堂读书识字去,上回二爷考核了我一次,就几个字不识得,平白挨了五鞭……”
“你这张文庭,五鞭也好意思说啊……我挨了几鞭了,你知不知道?”刚有了大名,他们这些亲随,彼此之间很愿意称呼来称呼去,这时叶明诚一脸不屑,伸出手来在张文庭面前比划了一下。
“二十五鞭?真这么多?”张文庭有些吃惊地道。
“用得着骗你?”叶明诚哼了一声,“二爷在这方面可是铁面无私,一切照说好的来,一板一眼,毫不含糊,我让二爷抽了几回,也算是怕了,如今识字算筹,一样不敢拉下……”
俩人如此说着,深宅角门处出来了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衣履光鲜,神色倨傲,背抄着手走走停停,每路过一个菜摊肉摊之类的摊位,便有人热情招呼,甚至拉着衣袖陪笑说话。
叶明诚和张文庭相视一笑,他们出身荣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又是挑出来做少爷的亲随的,又有见识,又颇为机智,这几日观察下来,早就认定此人是孙府负责厨房购买的采办之流,并且在府中颇有几分地位,二爷交待过,可用灵活手段来打探消息,因此,此人便已在叶明诚他们的考虑中了。
俩人盯着此人看了一阵,看他在一些摊位停下,指指点点着,双方说着话儿,如此约莫两刻钟时间后,此人依旧背抄着双手从深宅角门慢悠悠地进去了,经过几个门房身边时,彼此说笑,随后此人身影就消失在角门边上。
叶明诚和张文庭自然晓得,过得一阵子,那些说定交易的摊位摊贩们,便会将肉啊菜啊鱼啊蛋啊之类,送入孙府中,但这些自不是他们所关心,他们只是盘算如何在此人身上打主意,利用此人灵活打探所需消息。
视线在角门边上停留了片刻,叶明诚和张文庭收回视线,此时孙绍祖还未出府,确实与前几日不同,除了叶明诚之前讲得两个原因,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不过具体什么事儿,也不是他们所能猜测得到的,因此谁也不去费这个脑筋,只是仍旧口中聊着话儿,目光望着窗外,进行不间断的盯哨。
“……若是白天这姓孙的不出府,夜里是定然要出府的,咱们这四人这几日白天夜里轮流盯下来,还未曾见过哪天他不是一天几趟地往外跑,听二爷交待,姓孙的要在京里跑官,就免不了应酬,而且此人应酬了得,因此一天几场应酬丝毫不足为奇……”几句闲聊后,叶明诚念头中暂时丢开那采办,若有所思地向张文庭说道。
“恩,这几日盯哨的结果,姓孙的确实都在应酬,不是跑哪个官员府中,就是在各大酒楼宴客……不过,明诚,你说此人也真是好色,便没有哪一日夜里不去青楼的,无论应酬多迟,总要去一趟再回府……咱们家的大老爷,算是好色的了,照我看,还比不上他呢……”
“这个倒是……”叶明诚点着头,“……二爷也提醒了,此人好色、好赌,让咱们在这方面多下工夫盯着……不过说到好色,咱们家大老爷未必比不过他,小老婆都讨了八房十房的,还有一大堆通房丫鬟,只是大老爷身子骨不如这姓孙的罢了,否则还不是家里外头,两头忙着……”
俩人聊着贾赦的话题,丝毫没有忌惮,这个大老爷自身不尊重,合府上下也没几人尊重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