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进了园子,彼此分开,贾玮直接回到怡红院,宝钗宝琴俩姐妹提着灯盏,慢慢往衡芜苑而去。
此时夜深,天空寥寂,冷月微光,四周空气冷洌,包拢而来。
俩人皆未带着婢女,眼下自个提着灯盏,手指尖阵阵发麻,不时放到嘴边轻轻呵气,宝钗还好些,宝琴年纪小,稍稍娇气,一面走,一面忍不住抱怨,“好冷,北方的天气要比南方冷多了,夜里头更冷!”
“谁让你跟了来?你不来,在炕床上待着,不就不冷了?”闻言,宝钗由不得取笑她,“……妹妹,你还头一个赞成雪夜游溪呢,这般怕冷,怎么坐船游溪?”
“那可不一样,雪夜游溪固然是冷,但舱狭人多,挤在一处,却是暖和,况且舱中必定备上几个炭盆,再冷也冷不到哪儿去了。”宝琴不服气地反驳道。
“那妹妹就等着十五夜罢。”
宝钗莞然而笑,她只是取笑堂妹一句,自不会认真同她置辩。
“我自然盼着,只是十五夜若是无雪,可就令人失望了。”
“那就等廿五夜罢,再不巧的话,就等下月,横竖接下来常常有雪,不虞没有雪夜游溪的机会。”
俩人并肩向前走着,随kǒu_jiāo谈,一团团白气从口中呵出,在清冷的空气中散开。
站在一处,十六岁的宝钗要比十三岁的宝琴高出大半个头,当然,她已完全长开,而宝琴身量未足,但在各自的这个年齿,俩人皆身材匀称娉婷,并且脖颈修长,五官精致,其实,俩人血缘相近,一对堂姐妹,容貌上颇有几分相像,只是在气质上,宝琴清雅娇艳,宝钗端丽娴雅,倒是有着不小的差别,但无论如何,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俩人皆称得上是顶级美女,令人赏心悦目。
雪夜游溪的话题交谈下来,不知不觉话题转到了贾玮身上,如此说了几句,宝琴倒是想到先前贾玮说那番话时给她的凌厉感觉,这时便将这种感觉同宝钗说了说,随后说道,“……今夜见到宝哥哥这般凌锐峻厉的样子,令我有些惊讶呢……姐姐,你说宝哥哥是不是要使出什么决然的手段,保住他的生意啊?”
“定然如此,宝兄弟已说得很明白了。”
宝钗回应了一句,顿顿语气,“妹妹不用惊讶,男子在外头做事,若无相应手段,谈何立身?尤其商途诡诈,人心倾轧,宝兄弟这么做,应该自有他的道理……”
“姐姐这么说,是怕我对宝哥哥误解么?我可没说宝哥哥的不是啊,只是惊讶而已。”宝琴眉眼弯了弯,戏谑地说道。
宝钗脸儿微晕,轻轻啐了一口,“你误解不误解,关我何事?倒是梅翰林家的梅小郎君,若是听了你这疯言疯语,倒要对你误解了。”
宝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同宝钗这个堂姐斗嘴,她从未占过上风,这时也只能娇声告饶,“姐姐,不许再说了,好歹饶过我这一遭儿。”
宝钗听说,便笑着在她脸蛋上轻轻一拧,放过了她。
俩姐妹顽闹过后,便撇开这话题,说到其他上头,有一句没一句地一面交谈一面往前走去。
但这一番戏谑虽不好再继续下去,但俩人的心思却还停留在这上面。
宝琴此时认真回味起来,不由对堂姐的说法认同,记得父亲当时带着一家人游历四方,除了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让他们兄妹增长阅历之外,不时也会带着他们拜访各处的士绅名流,回来后总要藏否一番,入得他眼的,无不是类似贾玮这样的人物,为人温雅,处事果决。
她受父亲的影响极深,因此深以为然。
身为世家千金,她见过不少同为世家的子弟,其中或纨绔,或羸弱,或张扬,或蕴籍,但像贾玮这样的并不多见,以父亲的标准来衡量,贾玮无疑出色,很不简单,是她心中难得的男子形象。
适才堂姐提及梅小郎君,她害羞是害羞,但由于心中评价到贾玮,因此联系起来,倒是思量起这位尚未谋面的未来夫君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这门亲事是父亲做主,谈笑间就同梅翰林定了下来,当时她不过十一岁,梅小郎君大她两岁,也不过十三岁,直到两年后的今日,俩人一面也未见过,其实她是无从判定的。
这种思量在这两年中自然也是常有,思量起来,一切往好处想,甜蜜居多,但眼下却略略茫然,反观堂姐,倒是值得羡慕,不管怎样,贾玮同她同处在一个园子内,日日见面,彼此皆明白对方是怎样的人物,事实上俩人皆是不俗,确实堪称金玉良缘,若终成了眷属,比较起来,终归比她这样糊里糊涂的好。
当然,她也零零碎碎地从父母口中听说了不少夸赞梅小郎君的好话,什么翩翩少年,有志于学之类的,因此此刻想起来,在这茫然之余,稍稍慰籍。
这个梅小郎君,应该不逊于贾玮罢,何况他走的是科举仕途,而贾玮却是经商,如此想着,对于自己的这桩亲事,她究竟还是重新憧憬起来。
这厢宝琴缠缠绕绕,那厢宝钗也是心思复杂。
刚才的戏谑中,她将堂妹同贾玮放到了一处,并称梅小郎君会误解,戏谑归戏谑,但她自是晓得,贾母曾有过这样的意思,欲让宝琴和贾玮结亲,只是听说宝琴已许了梅小郎君,这才作罢。
此事她是听母亲事后提起,宝琴自个并不知晓。
听说此事后,她未免失落。
她一向清楚,贾母对薛家的门第略为挑剔,并且由于黛玉的缘故,因此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