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蓝长尾的喜鹊落在窗框,啾啾几声,黑眼珠灵动油亮,小脑袋一歪,好似在欣赏铜镜里它的模样。 “咦,秀您看!” 陆昭锦伸展双臂,由着花巧为她整平藕荷并蒂海棠暗纹的罗裙,绿绮替她将领口的玫瑰花结系上,两只广袖也被小丫鬟抚平,又罩了件水烟似得薄纱,整个人俏生生地如凌波而来的仙子。 “不过是只喜鹊,也值得你大惊兄?”陆昭锦偏头看见,含笑道。 “那可不一样,喜鹊报喜,这说明咱们秀福气来了。”花枝机灵地说着喜乐话。 “瞧你嘴甜的。”花巧笑道,绿绮抬了眼皮看她,花枝顿时老实地收回目光,乖乖干活。 陆昭锦微微一笑,捋顺了发髻上的流苏,并没有因花枝的媚言或喜或怒。 人生百态,自然有千种性情。 花枝这样善于取巧献媚的丫头,只要她掌着分寸不过火,也不算是坏事。 陆昭锦观镜中容色正好,少女红润丰盈的唇微微上翘,“走吧,今儿是头次给老夫人请安,不能迟了。” “是。”一众丫鬟应声,在少女身后列成两队随之而出。 园子里还透着晨时的凉雾,吸入肺中让人神清气爽,叶老夫人入主松延馆,正是她离开前住的院子。 “老夫人还在晨起,请世子妃现在大堂侯上片刻。”三月亲自出来招待陆昭锦入座。 不多时,叶幼清也到了。 陆昭锦屈膝见礼,两人却都没有说话。 叶夫人自然托病没有前来,叶幼涟也乘机借口照顾母亲,派人请了个口头的安。 叶幼清的眼底并没有失望或愤怒。 但那双乌黑如子夜星辰的瞳孔却更加深邃。 借饮茶的手挡住,叶幼清从指缝间看到了她姣好的侧脸,丰润的耳垂上坠着漂亮精致的祖母绿宝石。 她和自己一样,早就料到母亲和涟妹不来请安。 这个世上,可还有她料不到,算不出的东西? 陆昭锦双手放在膝头,坐姿端正,展示出她良好的家教礼仪,唯一与礼不符的,是她是不是撇想身边男子的目光。 她自问重生而来可以手握先机,参悟人心,可她那位名义上的枕边人的心思,自己却永远都算不出来。 “你们来得很早。”叶老夫人梳妆完毕,被蒋氏从内堂扶了出来。 “给祖母请安。”男女两声问安如二重奏般和谐,叶老夫人听得心中顺畅,笑道:“起来吧,辛苦你们一早赶来,昨夜都没睡好吧。” 场上几人都是面色一僵。 好端端的,叶老夫人怎么又提起昨夜的事。 “昭锦有些家传方子,睡得安好。”女孩子声如鹂鸣,颜色也是花儿般娇艳。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叶老夫人夸赞,对陆昭锦的机智应答较为满意。 这样的孩子,聪明,难得的是知深浅。 昨夜没有死缠烂打地深究下去,由着叶夫人用徐氏挡住,就是知深浅。 毕竟是一位嫡长公主,皇家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丑闻传出去的。 追究到最后,还是会不了了之。 更有甚者,皇帝会更加怀疑叶家的用心。 当年先帝突然提出赐婚,不就是因为那个疑字。 随着叶家功勋越来越高,幼清的处境只会比他父亲时还要难过,有这样一个妻子从中斡旋,或许是件好事。 叶老夫人不由抬头细致端详陆昭锦,不似陈家那孩子美得张扬,这陆昭锦的模样生的倒和她的性子映衬,极是耐看。 是个过得住日子的女子。 “嗯,眉眼的确与你父亲有些相似。” “您见过我父亲?”陆昭锦微诧,怎么从未听父亲提过? “嗯,当年他也算是叶家的常客。”叶老夫人原本含笑的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又道:“自然是来诊病,我当年身体不是很好。” 陆昭锦恭顺垂首,没有再问。 “对了,听闻你的医术也是极好,大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叶老夫人看向蒋氏:“我那三孙儿怎么样了,可醒过来了?” 蒋氏微微哽咽,点了点头。 “人是醒了的,却还是懵懵懂懂,世子妃……” “蒋姨娘不要着急,这只是初次排蛊,三爷中蛊时日太长,之后还要有数次才能见效。”陆昭锦应声,又嘱咐:“而且三爷的情况特殊,他虽然身体正常,但脑中却如婴孩,只怕您要辛苦些,从头教起。” “不妨事,不妨事……”蒋氏含泪摆手:“三爷能好,蒋氏就谢天谢地了,怎么会嫌辛苦。” 陆昭锦眉目微垂,嗯了一声。 蒋氏还是喜不自胜的模样,虽然早听蒋婆说过叶幼澈的确有好转的种种迹象,但亲耳听到陆昭锦的承诺,总是不同的感受。 “行了,快回去吧。”叶老夫人自然看出蒋氏那急切的归心,摆手笑撵道。 叶幼清看着蒋氏激动得背影,还是抑制不住地攥紧拳头。 “幼清,想去就去吧。” 叶老夫人彷如洞察一切,安抚着孙儿道:“你的心思蒋氏和祖母都明白,没人会迁怒于你的。” 陆昭锦看向身边的男人,喉头突然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二爷。” “什么事?”叶幼清突然嘹亮起来的声音几乎穿透云霄,声中的压抑不住的悸动令他愕然。 双目交错,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陆昭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这个男人。 安慰? 她自己也被惊讶了。 她为什么要安慰他,这些都是他被蒙蔽住,并因此羞辱过她的。 虽然她撕裂伪装的手段近乎残忍,但这都是他欠她的。 可是随着男人声音里的激动,陆昭锦只觉得心中那些坚冰似乎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