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了有些时候,可相爷却迟迟未有动静,所以……”叶幼清坐得笔直,话说一半。
“贤侄莫急,莫急。”陈相爷脸上扯出一丝假笑,“嬛儿是老夫唯一的嫡女,又是蒙圣恩赐婚,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何况令祖母刚刚过世,这婚事,恐怕不宜此时操办。”老相爷神色郑重。
屏风后的陈锦嬛紧张地揪着帕子,同样做在叶幼清对面的陈大少爷也面露希冀。
圣旨已下,他们没法抗旨,所以只有让叶幼清反悔了。
而且,叶幼清也必须反悔,他们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不妨事,”叶幼清随口道:“纳妾而已,过了祖母的头七小轿偏门抬进府,想来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
“你!”陈大少爷腾地站了起来,挥着拳头扑向叶幼清,却被陈相爷喝止。
他仍旧忿忿不平,冷声喝道:“叶幼清,你可别欺人太甚!”
“我陈家也是堂堂三朝首辅,我的嫡妹嫁予你做正妻都不算高攀,你竟敢痴心妄想,让她做妾!”
陈相爷的脸也沉了下来,并没有阻止陈大少的叫嚣,阴寒的目光审视着叶幼清。
“陈兄,你说谁痴心妄想?”
“当然是说你痴心妄想!我四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中多少贵少求而不得,你怎么敢让她……”
叶幼清蔑他一眼:“让她做妾,就是痴心妄想?”
“当然!”陈大少傲然抬头,叶幼清却撇了眼陈相爷,“相爷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相爷向后倚去,没有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秋月突然从屏风后出来,给三人上茶,对上陈相爷暗恼的眼时,悄悄摇了摇小指。
嬛儿的意思?
陈相爷眉头一皱,锦嬛最是细心,难道这话还有什么深意?
陈大少却是一点也没注意到秋月的暗示,还以为是叶幼清示弱,顺话喊道:“那是当然!我四妹可是破了九宫棋局的大才女,凭你也敢痴心妄想,让她做妾?”
痴心妄想,陈相爷脊背刷地一凉,抓起秋月刚端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怒喝一句:“畜生!你说谁痴心妄想!”
陈大少惨叫一声,额角都出了血,惊讶地捂着额头,不可置信喊道:“爹!”
“小畜生,那是陛下的谕旨,什么痴心妄想!”陈相爷大骂。
“陛下既然颁下恩旨,将嬛儿赐给叶世子为妾,凭你小子也敢说三道四,还不给我滚出去!”
陛下的……恩旨。
陈大少的腿一瞬间就软了。
对啊,是陛下下的旨意,那明晃晃的圣旨早在叶幼清闯宫次日就送到家里来了。
念其已有嫡妻,特赐佳姝为妾。
为妾。
是陛下让陈锦嬛给叶幼清做妾的,是陛下!
那痴心妄想在说谁?
“我……我我,”陈大少刚想明白就出了一头冷汗,僵直着手脚跑出房门,一路半点也不敢停。
叶幼清,他竟然敢给自己下这么狠的套!
陈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一旦他这句话传到陛下耳中,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儿鲁莽,世子爷不要见怪。”陈相爷客套,再也不敢托大叫什么贤侄了。
叶幼清随口嗯了声,将陈锦嬛的心彻底打入深渊。
真是,半点情分也没有。
如果叶幼清有一丝丝怜惜,就该对陈相爷持小辈礼,可如今,叶幼清完全是在以平辈论处。
因为他在,纳妾。
不管是圣旨也好,是赐婚也罢,终究是妾。
和皇帝平时赏给他的那些花瓶棋谱一样,只是一个妾侍,一件玩具。
而且,妾的娘家并不能算姻亲,所以从叶幼清那里看来,妾的父亲不算岳丈,自然,不用持什么小辈礼。
至于陈相爷的首辅身份,在一贯嚣张跋扈的小霸王眼里,那都只是浮云。
何况,陈相爷如今还送了个嫡女给他做妾。
只有低人一等的时候,才会送女儿去给别人做妾,何况是自己的嫡女。
所以,叶幼清倨傲,无可厚非。
陈相爷一想到这儿,肝胆都窝着火儿,却又不能发。
发了,那就是对婚事不满,就是对陛下不满。
现在陈贵妃落难,五皇子被禁足受罚,陈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他怎敢再惹出什么乱子。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这个局!
本以为乘机送个嫡女去给叶幼清做平妻,得到叶家的支持,成为五皇子最有利的臂膀,可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本该套牢叶幼清和陆氏的那张圣旨死死套住了自己。
现在是骑虎难下啊!
答应了,送嫡女做妾,这必定会他陈家百年来积累的威名毁于一旦。
可是不答应,陈相爷苦笑,哪里容得他不答应。
叶幼清杀上门来,就是为了纳妾的事,他这是记恨陈家趁机要挟他娶陈锦嬛,存心报复羞辱,怎么可能反悔。
“如果没有旁的事,就请相爷将庚帖给我,我也好早些送去,给我妻过目。”
叶幼清含着笑,却让陈锦嬛听得是字字锥心。
纳妾,的确需要正妻首肯,还要叩首敬茶,****请安。
陈锦嬛一想到这些,心口抽痛,不由失声尖叫。
叶幼清却已经踏出房门,身后的南生怀里多了一张鲜红的庚帖。
陈锦嬛银牙咬碎,刚出屏风,迎头便是飞来的一摞书,砸在她肩头,生生疼疼的。
“孽障!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真是丢光了我的脸,你还不如死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