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可笑着,慢慢从眼角滑出一滴泪来。
我多傻啊。我又傻又怕。
……
苏可醒来的时候,正有人给她换额头上的帕子。凉津津的帕子覆在额头上,仿佛盛夏时节喝下一碗透心凉的井水,整个人都清爽下来。
她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一双素手,顺着手臂看过去,是个没见过的眉眼清丽的女子。
女子见她醒了,目光一顿,随即便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嘴上,然后用那指头指了指她的身边。
苏可这才将视线偏转一些,看到了躺在身侧的邵令航。
邵令航合衣睡在床榻的外侧,侧着身,从视线上看,只要他平过身去就会摔下床。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形成几道纹路和两个小鼓包。嘴唇有些干,几根头发凌乱地搭在耳边和脖颈上。
月婵对苏可晃了晃手,唤回她的目光,然后指了指手里的茶杯。
苏可很轻地摇了下头,表示不渴。
月婵见状,将茶杯放到床边的杌子上,从几步远的屏风上取下一件灰鼠毛的斗篷,小心翼翼盖到邵令航的身上。
邵令航动了动,头在大横枕上挪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将手臂紧紧地收了收。
隔着两层棉被,苏可仍旧感受到邵令航横在她胸前的手臂。本就被棉被压得呼吸不畅,他紧实地搂抱让她更加憋闷。月婵执着烛台走后,她实在是难受,身上也使不出劲,大费周章地将手臂从被子里挪出来,提着邵令航的袖子,将他压在被子上的胳膊往边上挪了挪。
她觉得舒畅许多,手臂刚塞回被窝里,邵令航的胳膊就扬了起来。
苏可以为他醒了,可是偏头看过去,人仍旧闭着眼,手慢腾腾地抬上来,仿佛一切出于本能,将本就严实的被子往苏可的脖颈里又使劲掖了掖。
他的手很温热,蜻蜓点水在脖颈上一碰而过,然后又横到了苏可的胸前,继续抱着她。
苏可想起了粽子。
她是闷得冒汗的糯米,他是箬叶上五彩的棉绳。
形容他还真是贴切……
苏可再次醒来,只距离刚刚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屋里光线昏暗,内室这边没有点灯,所有的光亮都是从落地罩的纱帘外投进来的。内室里隐约听到火盆里木炭的噼啪声,和耳边浅浅的呼吸。
平日里总是急赤白脸的,睡着时却这样老实。
苏可看着邵令航已经松泛下来的眉头,嘴角不自知地向上勾了一些。她微眯着眼仔细瞧着,光线太暗看不真切,但她还是发现邵令航左边眉毛的眉峰处有颗小小的痣。
这里长痣的人,很容易出人头地。
才二十五的年纪,既是宣平侯,又是昭毅将军,现在任着左军都督,可不是早早出人头地么。
苏可慢慢地将头摆正,眼角眉梢染了些冷意。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楠木架子床上挂着水青色的帐子,事事如意的床板水光油亮。显然,这里并不是福家。想到身边躺着的人,还有刚才眼生的丫鬟,苏可猜想得八~九不离十,这里应该是邵令航的住处。
是他找到她的?
苏可回想起事发时的惊心动魄,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
这个声响,惊醒了身边的邵令航。
听着邵令航迷糊的恩了一声,又慢慢起身,苏可慌张地闭上了眼。
额头上的帕子被拿走,温暖干燥的大手覆上来,停了片刻,又顺着脸颊移到脖子上。这次换了手背来试温度。然后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烧还没有退。苏可知道。可此刻她更担心慌乱的心跳被那只大手感受到。
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却感受到那只大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指腹在她干得有些爆皮的嘴唇上抚了两下,温柔得不像话。然后身边一空,他走开了。
苏可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有彻底的从鼻子里吐出去,他又重新靠过来,手伸到她脖子下将她抬起来一些,双手扶住她的头,湿润的嘴唇便覆了上来。
苏可瞬间瞪圆了眼睛,那渡过来的一口水,一半滋润了心肺,一半滑下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