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出发,出了最北的光华门,沿着笔直的官道往北百里再转向东北,二百里过彭山,再百里至径山,最后再五十里,便是大梁王朝巍峨的帝陵。
正午时分,早朝已经结束,所有的官署都在用午饭,一只黑色的隼却从永定侯府出发,一路往北,在傍晚时分追上了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一声鹰唳,主帐前的值守士兵便发现了它,抬手让隼落下。
“侯爷。”底下的兄弟一惯这样称呼他,报道,“总管的隼来信了。”
陆离伸手接过,将信件看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手又将信件递给了旁边的一个文士。
那文士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淡青袍子,却掩不住身上的清贵之气,正是人称骁骑之智的骁骑长史叶睿图。叶睿图低头看了一下信件,赞叹道:“夫人好手段,这般无赖的做法,也只有小儿女才能自然从容。户部仓司员外郎竟落到孙墨释那呆瓜手里,高老头和江木讷可会气死?”
他模样温文清贵,一派世家公子之风,不想却是如此毒舌。高崇祎与江自流若是听到了,非打他的嘴不可。
“什么好手段?”陆离道,“她自来聪明,我知道,但她从未与朝政接触,一出手便将国库的出入口扎死了,这等主意,必定有人在后边指点。”
叶睿图吃惊道:“侯爷,这不是你教夫人的么?否则夫人怎能知道孙墨释不属任何朋党?”
“不是我。”陆离眉头微皱。就因为不是他,所以他才烦恼。
“哦!”叶睿图不厚道地笑了,“夫人当真好手段!先是听话将您调离京城,接着不知从哪冒出个心腹谋士,给她出了个旁人觉得她绝对想不到的主意,将国库的出入口给拿下了。而夫人与你那一重关系明摆着就在面前,人人都怀疑这是你布下的局,高老头与江木讷此刻一定恨死你了!”
他笑得直不起身来,拊掌道:“一出戏,拿下了户部仓司员外郎之职,给您扣了黑锅,还将您与丞相、御史两派人马都挑了个遍。一石三鸟,某对夫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夫人身边的谋士更是好奇!究竟是谁,竟敢明知夫人是你的却依旧呆在夫人身边?某怎么没听说过,朝中还有这样的人物?”
“你当然猜不到。”陆离语气微冷,不出所料的话,这个“谋士”就是段昀了。想到那晚在太液池边的情形,陆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时竟想到了亲上加亲上边了,恨不能立刻飞回京城,命令段昀赶紧回云南去。
好在他很快就想到,段昀作为镇南王世子,按规矩正妃必定是摆夷族人,而以谢凝那脾气,绝不会跟人共侍一夫,这才放心下来。然而转念一想,名分不成,难道心动却能控制么?
一时竟思绪烦乱如麻,出神了也不自知。
“完了……”叶睿图摇头叹息道,“三年前,三年后,你终究是逃不过这一道情关,我说陆七郎,你能出息点么?这么不放心,不如将你那媳妇儿再放回深山老林去?保准一个男人都见不着,只是恐怕也能爱上老道姑!”
陆离横了叶睿图一眼,将信件烧了,道:“把地图看好,行动不容有错。”
想了想,他还是提笔将回信写了,让隼送回去。
于是,鹰隼又穿越九重层云,回到了京城。
御史府里,气氛凝重。
御史大夫江自流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明前茶,垂目用茶盖慢慢地拨弄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周围的官员们大气也不敢吱一下,皆暗暗提起了心。
半晌,江自流才将茶盏放下,叹了口气道:“也罢,落在无名小卒手中,终究比落在高崇祎手中要好。”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以官员道:“大人,依您看,此事……”
“是太尉手笔。”江自流道,“只怕其后还有手段,太尉一惯在军事上强横,少有插手朝政之时。此事却叫人不得不防,太尉恐怕……当真是要一争天下了。”
众人登时失色,问道:“大人,这却如何是好?”
江自流沉吟道:“关键还是尽早找回十七皇子,西南那边到底有没有消息?”
“惭愧,十年前鹂妃虽在泸州失踪,但十年来我们的人寻遍了巴蜀之地,也找不鹂妃与十七皇子的消息。”
“如此……倒是为难了。”江自流道,“看高崇祎那老匹夫今日的行事,竟是要将女帝惯成个庸君,随女帝的心意行事。”
一官员道:“女帝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没有主意,左一个太尉以武力相迫,以情意相诱,右一个丞相纵容,庸君还是小事,只怕早晚要成昏君!”
而此刻,御史一派口中的昏君预备人选谢凝正舒舒服服地趴在美人榻上,让琼叶给她捏肩。
“陛下,您可还舒服么?”琼叶轻声问道,“奴婢的手劲可大了?”
“不,很好,就这样……”谢凝唉唉叫道,“你不懂,啊……就是要疼,才能舒经活络,朕的身子在道观里冻坏了,一到冬天真是哪里都疼。唉!朕还有那么多奏折要看呢,琼叶儿,你说皇帝这般辛苦,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争得不要命呢?”
“那是因为陛下想做个好皇帝呀,所以才辛苦。”琼叶笑道,“陛下若是做个昏君,每日吃吃喝喝,看美人儿,那日子就舒坦多了。”
只是这么一来,她离死也不远了。谢凝笑了笑。
“陛下。”兰桡进来通传,“镇南王世子来了。”
“表哥?快请!”
段昀一进到暖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