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何况在这乱世之下,不知藏了多少的无奈。
白宸浑身一震,脑子里“轰”地一声,突然松开了揪着的徐晟涵的领子,指着黎塘就是一顿臭骂:“你放屁!黎塘,你跟他非亲非故,到底是收了他什么好处,要这么替他说话?!”
“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黎塘突然抬眼瞪着白宸,眉间紧锁,坐在靠墙的地方,沉着嗓子,声音很低,却给了听的人又是当头一棒。
白宸咬着牙关,同样瞪着黎塘,许久才移开视线,斜睨着那个跪着的男人。
年轻的身体,三十出头的容貌,任谁看,都只是他兄长的样子。
十八年……他真的如黎塘所说的,已经死了十八年了吗?
黑鸦扑扇着翅膀,落在破庙的窗台上,墨黑色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盯着里面这三个静默无语的男人,停留了片刻,忽地嘶叫了一声,就飞走了。
被这一声叫声惊醒,徐晟涵的眼神一动,深吸了一口气:“这一世是我负了你们母子,纵是死,亦不足惜。没曾想过,在二十年后,还能再见你一面,心愿已了,别无他求。欠你们的,唯有来世偿还,当是做牛做马,也无怨无悔。”
白宸握着拳头,浑身发着抖,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原以为见到这个男人,便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若他已经死了,就毁了他的魂魄,叫他灰飞烟灭,才足以解恨,可如今人就在面前,却好似有一道阻力,不让他出手。
黎塘远远地坐着,嘴角还挂着殷红色的血迹——是被白宸那一拳打的——隐隐传来丝丝的疼痛,倒不是怜悯徐晟涵,只是觉得他若想要转世为人,也要看他的造化了。
接下来要讲的,将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徐晟涵起身来走了几步,扶着佛台坐下,表情宛若顿悟后的释然,又仿佛只是心死。
“二十年前,徐家受小人构陷,家道中落。大难临头各自飞,我那些姑妈侄舅没有一个愿意出面救济的,人人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昏黄色的光透过破庙的门窗,洒了进来,尽是柔和的光彩。徐晟涵坐在那,声音低低地,将过去二十年的事情娓娓道来,又好像只是自己在怀想。
二十年多年前,徐家与白家交好,到徐晟涵这一辈时,两家人更是结下了亲事,门当户对,两情相悦,本当是天大的好事,可没曾想到,徐家遭受小人构陷,突遇横灾,纵是万贯家财,也没有留下分毫。
徐家老爷因为这事气得一病不起,含恨而去,树倒猢狲散,彼时依附着徐家本家过活的叔侄舅婶,顿时逃得一个比一个快,别说是仗义疏财,连口热饭都不肯施舍。
无奈之下,白瑾梅变卖了嫁妆,又像娘家人讨了些钱财,好说歹说,将徐晟涵劝去了边远偏僻的小村落里,也便是关林村。白瑾梅想着,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算日子苦一些,于她来说,那也是甜的。
可徐晟涵不这么想,他才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施展抱负的时候,怎能甘心就此在山野乡村中做个莽夫,无为而终?
离开了关林村,驱车直入,去了夜城,却没想到那会是一条不归路。
“我就是在夜城,认识了你的父亲,唐谦。”徐晟涵的目光笃定地望着黎塘,听见“唐谦”这两个字时,不紧浑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徐晟涵的眼神也认真起来。
张了张嘴,很久才发出声音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事的时候,黎塘不过是个幼童,记忆里除了那场大火,什么都忘了,就连梦中爹娘的长相,都是模糊的,只记得有人曾温柔地一声声唤着他:“宁儿、宁儿……”
“人如其名,你父亲他是个仁厚、谦逊的人,本在军中任职,辞官为商,却正气凛然,见不得一点肮脏的勾当。”
可就是这样的人,偏偏也没落得个好的下场。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受唐谦的照顾,徐晟涵在夜城谋得一职,做了个教书先生,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收入,想着今后要将白瑾梅女子接过来,在夜城定居。
可好景不长,老天无眼,竟让整个唐家在一夜之间付之一炬,上下几十口人,通通葬身火海。
如此大案,轰动了整个夜城,就在人人都在扼腕惋惜的时候,曾在唐谦手底下吃过苦头的人,一个个都冒了出来,四处造谣,说唐家一案,是因为故主唐谦不仁,道貌岸然,私底下得罪了不少的同僚,所以惨遭毒手。
徐晟涵必当不可能苟同于这样的造谣,唐谦的为人,他清楚得很。可他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位卑言微,他的话,又有几个人愿意听呢?
不过,也幸亏了他这自知之明,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事情过去两年后,风头渐渐被压了下去,两年间,但凡是接手唐家灭门一案查办的探长、警员,都在不久后离奇死亡,便有传言说,是唐家几十口冤魂在作祟,插手这件事的,都会被冤魂缠身,不得好死。
常言道,三人成虎,这样的流言传的人多了,就好像成了事实,加之上头的不断施压,唐家一案变成了悬案,无人敢碰,就算到了今天,那也是一个禁忌。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而两年后的那件事情,彻底改变了徐晟涵的一生。
夜城是富人的聚积地,在这里的富家子弟,幼时若不是进的私塾,便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