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的确有这个一个雅号。”徐夫人轻声道。
徐立前的目光一下子灼灼发亮,小脸兴奋地通红,依旧难以相信地道:“真的!”
“这天下,应该不会有两位五柳居士。”徐夫人微微带着笑意,轻轻端起清茶抿了一口,十分淡然平静。
徐立前却不能平静了。
他看向徐夫人,完全顾不上去仔细揣摩自己母亲的心意,激动地道:“真的是真的啊!为什么您们从未提起过!父亲他原来也是那样厉害那样了不起的人!”
可笑他从前以为父亲平庸,只是依附母亲生活又不肯放下身段的虚伪之人!于是打从心底疏离他,不愿意与他亲近!
他真是太傻了!
像娘亲这么厉害的人,就是迫不得已,怕也不会选一个太普通的人做丈夫!
他从前自诩聪明,却从未想通过这个道理!
徐立前十分后悔自己错过的那些与父亲亲近的时光——
他真的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问父亲!那些诗词韵律的美妙所在,族学里的夫子根本就含含糊糊言不由衷,答不上来!
五柳居士肯定能答的很精彩,肯定一句话就能如醍醐灌顶,让他大有所获。
徐立前不禁握紧了拳头。
徐夫人微笑道:“待他回来,立前亲自问他就是了。”
“噢。”徐夫人不肯多谈,这让徐立前有些失望。但一想到眼下已经是深秋十月,距离开春还有几个月,他就难免觉得格外漫长。但他很快又想到,他若是真的能有向五柳居士那样的高人请教,眼下自己所知道的显然太过浅薄,必须抓紧时间学习的更多,不能让他失望才行……这么一想,他又庆幸能有几个月的时间让他来做准备了。
徐玫一直都在摆弄着自己的九连环。当然,也没有错过徐夫人和徐立前的谈话就是了。徐惠在徐立前问起“五柳居士”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有些迷糊,想要问一问,却又插不上话,很是懊恼。
终于,徐惠找了个机会拉着徐立前向徐夫人告辞,得到准许之后迫不及待地拉着徐立前走出了堂屋,出门之后就开始急切地向徐立前问话,兄妹二人说着话走远了。
徐玫似乎在一边玩的十分专心,乖乖的安静极了。
徐夫人看了她一眼,想着她才一岁多估计也不能听懂什么,便没有让人将她抱走,目光转向了金姑姑,眼中凌厉一闪而过,复又重新平淡。
首先,是徐立前的事情。
“金瓶。”徐夫人轻声开口。
金姑姑立即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请罪道:“奴婢失职,请主子责罚。”
“如此说,你已经知道是谁在立前面前谈论五柳居士了?”徐夫人轻飘飘地道。
徐立前的天资很好,尤其是读书诗词一道上的天资更好。这一点,像他的父亲。
徐夫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就格外不许有人向他谈及这方面的一切,尤其是不准去说他有一个声誉显赫的文人雅士的父亲。族学里的先生都是被一再叮嘱过的,教的都是很实在的学问,从来都不许谈及“士农工商”的论调。姑苏徐氏是巨贾,怎能培养出看不起“商”的族人!
更何况,徐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寄予厚望。
金姑姑娇躯一颤,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失职,请主子责罚。”
“那就是一再失职了。”徐夫人淡淡地道:“金瓶,你让我很失望。”
金姑姑垂首不语。
房间里一下子格外安静起来。
徐玫摆弄九连环时候那轻微的银环碰撞声不断响起,让周围的气氛略微轻松一些,没有陷入了难受的凝固。
徐夫人看着窗外明亮的白光之中,有金黄的树叶优雅地飘落下来,微微出神。
良久,她的目光才重新落在金姑姑身上,轻声道:“我有些后悔,当年将你留了下来。”
金姑姑身子再颤。
“金瓶,你若是控制不住子的心,直言就是,何必勉强自己。”徐夫人再次静默片刻,仿佛是等待着金姑姑做决定。见金姑姑一直没有言语,就道:“既然如此……给你一天时间,查清楚刚才立前的事情。而后,自己领罚吧。”
“是,奴婢领命。”金姑姑向徐夫人叩首,道:“奴婢去了。”
金姑姑走了。
徐玫将九连环解开,欢呼一声,跑到徐夫人身边,显摆道:“娘,您看,玫儿解开了!”
徐夫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徐玫的脑袋,柔声称赞几句,耐心地陪她玩了起来。徐玫十分开心,笑声如同银铃一般。
——娘亲只是判定了金姑姑在徐立前那边失职了。却并未对金姑姑在她面前反复提夏长渊的事情上做出判定。显然,徐夫人对金姑姑多有一份容忍,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得力的用手……貌似因为夏长渊的缘故?
金姑姑与夏长渊之间,从前有过交集?
徐玫在心中划了一个问号,抬头眯着眼睛朝徐夫人甜腻腻地笑。
接下来的十天里,徐玫都没有在徐夫人这里看见金姑姑。听说,她被关了禁闭,一个真真正正的封闭的地下黑屋子,没有光没有声音,每天只有一个满头和一杯清水!
单是想象,就觉得无比难熬。
金姑姑不在的时候,顶替她的职责做事的,是金盏。
何嫂向金盏表示要一直留在徐玫身边做妈妈。徐夫人问了徐玫,徐玫当然说“好”。金盏去询问调查了一番,何嫂很顺利地留了下来。同时,徐夫人见徐玫真的不再需要人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