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虽不反对她学习经商之道,在她请教的时候也不吝指点,但总是少了寄语厚望赞赏有加的那种热诚,不过是按部就班,仿佛不肯上心的样子。
三年了。
大兄走了三年了,到底她要怎样,才能得到她的认可?徐惠心绪翻滚,难免有些幽怨不好受起来。她压住心中暗藏的情绪,再次为徐老太爷奉茶,乖巧而恭谨。
徐夫人不肯指点她更多,她想从众多族人之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另外找路子。幸好,祖父虽然养老不再过问家族生意,但他的眼界经验犹在,且祖父也认可他的志向,欣赏她的勤奋,心情不错的时候,愿意与她说些旧事。
徐老太爷不置可否,看向徐惠的目光之中,有了几分怜悯之意,轻叹道:“这世间,多少年才出一个徐元真?便是男子也要自叹不如!姑娘家本当安于内宅相夫教子,若非要学她,一但不成,则痛苦终身!”
他再次叹息,沧桑而沉重,道:“非是我这老头子老了老了还总想着为难你的娘亲让她隐退不做家主……只是,外面就不提了,仅仅我徐氏一族,有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想着安于内宅而非要抛头露面!非是我迂腐,实在是许多小丫头空有她的好强争胜之心,却没有她的本事!害人害已!”
徐惠垂首听着。她有些能理解徐老太爷的想法,但却并不以为然。
“祖父,惠儿心志已坚。”徐惠沉声道。
徐老太爷看向徐惠,缓声道:“惠儿你虽然天赋心性都不错,将来未必不能继承你母亲创下的这偌大基业……但老夫也不怕明确告诉你,老夫不愿徐家再出一个女性家主,纵然你与你母亲一样是天纵奇才,老夫也会反对你坐家主之位。除非到时候老夫已经死了!”
徐惠猛然抬头,眼神之中有委屈有倔强,咬唇道:“孙女只想如母亲一般自立自强,而不是做那在内宅挣扎的女人,所有一切全都指望着男人怜悯恩赏!”
她摇摇头,轻声提醒道:“祖父,母亲正年轻。”
徐夫人才过三旬,风华正茂。若她不愿意,这个家主,她就是再当二十年三十年,又有谁能耐她如何?
而说句难听一点儿的,二十三十年后徐老太爷的确多半已经往生了!他想要操心下一任家主人选,那首先他得努力活到那时候才成!此时跟小辈提这个,根本没有意义!
徐老太爷脸色一阵难看。
徐惠又道:“祖父,如今天下大势乱象已起,徐家却在母亲带领下成为了一方独特的势力,地位超然,不仅不再受限于官府朝廷,甚至说各方都要巴结着我徐家……徐家有如此声势地位,家中的年轻人有谁还认同您一辈子的经验心得?”
恭谨求肯老爷子拿乔不愿意松口,那就说些能让他认清现实的。
徐惠仿佛没有看见徐老太爷更加难看的脸色,嘴角微微勾起,缓声道:“也只有孙女我,才依旧觉得您的经验经历依旧是了不得的财富!”
从古至今,所有的商贾,面对官府面对朝廷对面国家,都要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逢迎,大把的银子孝敬出去,却找不一定靠得住的靠山!时时刻刻,都要面临“破财消灾”的局面!有几个商贾难说,自己家赚到的银子就是自家的!越是巨富,越是不敢!因为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自身就是某些人的钱袋子!就像从前的徐家!
从来没有哪一个商贾能够在朝廷面前挺直腰杆说话行事的!
而徐夫人却让徐家做到了!
便是上一代依旧想着从徐夫人手中争权夺利,但新生一代人,他们能昂首挺胸地走出去,真真正正地是权贵公子,不再有天生就矮人一等的自卑!
因为这个,不管上一辈如何争斗,相信徐家年轻人绝没有一个会愿意回复过去依托官府权贵谄媚逢迎才能做生意的时候。
徐老太爷的经验,已经不合适现在的徐家了。
徐惠就在告诉老爷子,除了她自己,他便是想指点,也不会有人愿意接受!
“那你这丫头为什么还会看得上我这老头子?”徐老太爷面色黑沉,半是讽刺徐惠,半是嘲讽自己。
徐惠轻声道:“孙女是相信,这纷纷乱乱的世道,早晚会太平下来!”
天下天平,一介商贾,何以存身?!
徐老太爷诧异地打量徐惠,半晌才捋着胡须,满意地道:“你既然有心,又有这番见识,我若是再不应,那就是妄为长辈了。”他的面色好转许多,轻叹一声,肃然正色,道:“那,惠丫头,老夫就与你说一说这人心叵测……”
……
“莫仁回来了。”徐玫坐在亭子里,笑吟吟地开口说道。
徐夫人不再避讳谈及徐立前,南通也早已稳定,莫仁再紧紧盯着那边也就没有了必要,徐玫便去信将他招了回来。
莫仁的面貌没有太多改变,只是肤色恢复了一些,白皙了许多,让他看起来十分秀气。若非他眼神莫名,面无表情,一看就冰冷不好接近的话,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但还是不如徐立前俊美。
徐玫心中嘀咕一句,又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似乎颇有些惋惜之意。
莫仁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沉声道:“玫小姐相召,莫仁必然归来。”
是这样啊。
徐玫目光流转,托腮看向亭子外面明亮的初夏的光,道:“那你说说,你这三年,都有什么收获?”
她原本以为,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