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满宫如静海,上下无不杜绝惹事生非的,就连离觞抓捕辛姒母子一事也被夜魇亲自压制,更何况是她梳理的一顶小小发髻?!
这位贵妃娘娘,是推着她往刀尖上踩,且迈过刀尖,便是油锅!
不过,凭她贤贵妃镜子里这张阴测测的脸,若因一头发髻获宠,未免异想天开了。
夜魇生了一双火眼金睛,隔着肚皮的人心一眼便能看穿,珠翠满头的美人儿更是看腻了不愿多看的,又岂会在意一头发髻撄?
贤贵妃从镜子里看出归娴若有所思,狐疑微转头,斜睨她的方向一眼。
“娴儿,你可要用心些,只能比刚才的好,不能比刚才的差,若是被你父皇训斥了,厌恶了,这笔债咱们可不好清算。”
归娴只想慰问一下她家祖宗,是不是上辈子被驴踢了三脚。
她心里咒骂了几百个轮回,粉润的唇还是清浅地扬起来偿。
“归娴无甚打扮的本事,母妃的发髻刚才已然登峰造极,归娴怕……无法超越。”
“你这嘴倒是巧!本妃可是听说,你曾想开设一家梳头上妆的铺子?连送胭脂水粉的御医都选好了的。若非离觞困住你,怕是那铺子已经风风火火地开起来了吧?!”
归娴讪讪堆着笑,着实不知该如何辩解。
“叫母妃见笑了。可归娴觉得,母妃换个发型,倒是不如换一换与父皇相处的方式,如此,说不定能……”
“且说来听听!”
*
一个时辰后,贤贵妃便提着食盒到了御书房门前。
她换了一身锦绣蝴蝶兰丝袍,简约挽着斜髻,耳畔的两朵娟纱珍珠蝴蝶兰,娇艳明媚,衬得淡妆柔婉的容颜,生生惊艳了许多。
富亦康与一众宫人打量许久,差点将她当成坊间美人,细看了眉目,忙入ūā
夜魇早就听出她的脚步声,不等富亦康开口通禀,便头也没抬地摆了下手。
听得衣袂拖曳过地摊的沙沙声,他从龙案上的折子上抬起头,怔了一下,旋即便扬起唇角。
“爱妃来了?”
贤贵妃食盒提到身体一侧,盈盈跪拜下去,泪花恰到好处地瞬间悬在了眼眶上,情深意切地叹道,“陛下……臣妾已多年未听到陛下唤臣妾爱妃!”
夜魇忙绕过桌案上前,托住她的手肘,“别哭,哭就不美了。”
说着,他直接将她带到宽大的罗汉榻旁,“爱妃做了什么糕点?”
贤贵妃忙打开食盒,“果味的血凝糕,因听归娴说,人类的糕点能做成花朵的样式,臣妾便略做尝试……”
说着,她亲手把盘子端出来,瓷盘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点缀,纯净的雪白,衬得盘子中央的糕点像是一朵刚盛开的牡丹,牡丹却是淡绿色的,蕊为淡黄,鲜润艳泽,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
夜魇赞叹许久,方传召富亦康进来,待查验无毒,他才品尝。
见贤贵妃从旁候着,竟没坐下,不由莞尔,纵是糕点味道并无新奇,也忍不住夸赞两句。
因此,这一日贤贵妃与血族王陛下重修旧好,恩爱相处半日的事,就不胫而走。
待送走贤贵妃,富亦康忙碌收拾着盘子与食盒,朝着被宫人围拢更衣的夜魇说道,“陛下,奴才越看越觉得这糕点像是恒颐王妃的手艺。”
夜魇平举手臂,待宫人为他扣好了腰带,兀自又理了理袍袖,漫不经心地冷笑,“何止是像?压根儿就是那丫头亲手做的,就连贤贵妃那一身行头,都是她的馊主意!”
富亦康探看一眼帝王龙颜,见那薄唇抿着一丝威严的嘲讽,这才明白,精明睿智的血族王陛下是故意中计。
“陛下,这贤贵妃开了头,怕是,良,淑,德三位贵妃,少不得要刁难王妃娘娘。”
“朕心里有数。”他在龙椅上坐下,忽然想到什么,又唤忙于收拾的富亦康,“亦康,你派个人去给归娴传话,就说,‘尽力而为’!”
富亦康挑眉,恍然大悟,“是!”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他却又返回来,“陛下,境况不太妙!”
“嗯?”夜魇不悦地搁下笔,“归娴是不是已经被良贵妃召去了?”
富亦康狼狈地跪趴在地上,恐慌地六神无主。
“陛下明察,奴才找了一个时辰,没有找到王妃娘娘,又去了良,淑,德三位皇贵妃的寝宫,皆不见王妃娘娘的踪影。于是,奴才又去了太后寝宫,见恒颐王与归云公子正说话,便未敢惊动,宫人们说,王妃娘娘不曾回去太后寝宫。奴才担心王妃娘娘安危,便又去了仙影长公主寝宫与贺兰丞相寝宫,皆不见王妃娘娘的下落!”
夜魇一掌拍在桌案上行,满桌的奏折被震得弾飞起来,“传召夜镶,暗中寻找,不可惊动任何人!”
“奴才遵命!”
*
贤贵妃以“怕不得皇上不喜欢”为由,将归娴关在暗室里闷了一整天,害她误了给父亲和夜素明请安的时辰。
贤贵妃欢天喜地的回来,好一番说道夜魇对自己的疼惜,才将她放出来,一反常态地夸赞她聪颖。
日暮西斜,太后寝宫内,古云姬还在敲打木鱼。
东配殿里,夜妙戈因相助清筱与冷琉璃易容诰命夫人一事,被罚抄写经书,累得手腕已然端不住笔,颤颤巍巍,落笔都是歪斜的。
花园里,夜离觞与归云正隔着石桌继续未完的棋,两人聚精会神,痴迷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旁夜虹亲自熬煮香茗,备了糕点,正要问夜离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