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的反应呢?”白玉堂虽然很担心展昭,却也有那么一些好奇,毕竟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他是张清的话,是绝不会被展昭这样天真的话打动的。虽然展昭的话很诚恳,也很感人,但张清毕竟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他应该会想到,如果放了展昭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
展昭道:“他没有说话,但却把我身上的绳索解开了。”
“真的?”白玉堂惊讶地道,“你的话真的打动他了?”
展昭点了点头,“当时他解开绳索的时候,我几乎就要哭出来了。那种可能活下去的感觉,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我意识到他真的被我的话触动了,我那个时候虽然还很害怕,却不像一开始那样觉得张清是一个可怕的坏人了。你说我天真也好,愚蠢也罢,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可以做到对他的承诺,我真的可以把他当作第二个哥哥。虽然当时我已经隐约猜到,他可能真的杀过人。”
“这很正常,”白玉堂揉了揉展昭的头发,嘴角挂上一抹释然的微笑,“毕竟你那个时候只有十二岁,对人性还没有足够的了解。更何况当时他放了你,虽然曾经威胁要杀你,但是也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你们心理学上不是有一个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你在那种情况下把他当成了好人也是有情可原的。”
听了白玉堂这番话,展昭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认真地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
展昭道:“那并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当时是真心同情张清,也是真心把他当作哥哥,而且我很明确地知道他不是好人,甚至可能杀过人。玉堂,当年十二岁的我,其实已经跟张清产生了共情。我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就好像我自己也经历着那样的痛苦一样。我是真心的,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是我想,也正是因为这种真心,才让张清相信我,甚至最终放了我。”
说到这里,展昭看着白玉堂略显吃惊的表情,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苦笑。
“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十二岁的我,和现在的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天生的能力让我可以感受到所有人的情绪,而犯罪人的情绪更是比普通人更加极端,因此我更容易感受他们,甚至理解他们。”展昭突然抬起头,目光盯住了已经一片漆黑的前方,黑幽幽的眼睛不知道专注地看着什么。
他轻轻地道:“据我所知,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三个发现我的这种特质的人。第二个是我的导师欧阳老师,他发现了我的能力,引导我进入犯罪学。而第一个就是我的大哥展辉。他知道我有这种能力,因此他极力反对我进入犯罪学领域。因为他知道,我的本性与这种能力天生冲突,因此对于我来说,每次跟犯罪人倾心沟通,深入交流,就好像是行走在生死边缘。那是一种刀剑上的行走,稍差一步,不是弄得自己遍体鳞伤,就是让自己跌落到罪恶的漩涡里,万劫不复。”
展昭的话让白玉堂的脸色变得更加惊异,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审理费庆涵的时候,那个在心中一过而逝的关于展昭的想法。
原来,他喜欢的展昭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那么善良,却因为善良而受到诅咒。原来他在帮助受害人的时候,心中却时时刻刻挣扎着,害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被犯罪人拉过去。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啊!
白玉堂心疼的不行,却无力于自己完全无法体会展昭的痛苦。他毕竟没有展昭那样的能力,也幸运地没有遇到那种仿佛要把人撕扯成两半的痛苦。
“展昭——”
展昭摇了摇头,阻止了白玉堂的话。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没关系,我已经不是十二岁的小孩了。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