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政十二年,正月三十。
大雪是在前几日就停了,可在化雪的时候却也是最冷的,乃至整个京城看上去都有些萧索。
宋苒是被身上的伤,给疼醒的。从小到大,她熟睡的姿势就不老实。即使是背上、臀上带着伤,也无法一直趴着睡觉。
宋苒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睁开了眼。没有大呼小叫的喊疼,只是望着屋中的横梁有些出神。
三天了,她重生回到十二岁已经三天了,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现在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初的迷茫、惊吓,现在已经被她压住了,无论怎么样,她总是要活下去的。
掀开盖子身上的厚重棉被,宋苒下了床,鼻翼微不可见的动了动。
满屋子的中药味,让宋苒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凭借前世那几年被训练得比动物还有灵敏的鼻子,即使空中混合的药材味现在已经很淡了,她依然闻出了些许不对劲。
木门吱呀一声响起,一名穿着深蓝袄的妇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药,动作轻微地低着头走了进来。
宋苒看过去,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有些泛紫的唇微微张开:“阿娘。”喊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似乎从记事起就没有说过这个称呼了。
妇人,也就是宋苒的亲娘,邓氏。
邓氏听到宋苒的称呼,脚下的动作一顿,双手有些激动地微微抖。
原是看着手里捧着中药的双眼,迅速地抬起看向宋苒,嘴唇翕动,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样。
只是,在看到宋苒仅穿着单薄的中衣就下了床,立刻语气就变得有些严厉:“你这个傻闺女,天这么冷,你还穿这么少,你是要病上加病呐!”
说完,邓氏就疾步上前,放下中药,拿了件厚袄给宋苒披上,动作小心,声音却有些哽咽:“阿娘也不求你多懂事,只要你能照顾好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
邓氏的双眼渐红,宋苒看着有些不是滋味。因为这句话,她活得肆意妄为,自私自利且愚蠢。在前世被人挑唆,误会亲人,甚至埋怨亲人。
又为了帮助那个人,陷害她姐姐,导致她意外的死亡,但看着娘亲因为姐姐的死,而日渐憔悴的脸庞,她心中愧疚少得可怜。
她悔么?也许在被那个人利用完就杀了时,后悔了。
然后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十二岁,她相信这并不是偶然原因,或许是要她赎罪吧……
宋苒不知道该如何沟通,毕竟她前世与邓氏只有争吵,缓了缓,才道:“阿娘,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们的。”
既是赎罪,那么除了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更是要那个人所谋划的一切全部都成空,毕竟这么残暴的一个人若得所愿,天下会如何太平?
不然也不会,让那个人在登基前,她就被杀重生回来。既然是如此,就用他曾训练、改造她的知识,来还给他吧!
宋苒的眼神变得坚定,但邓氏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神情怔了片刻,看来这孩子的确是吃了苦头啊,不然这样一个傲慢、心比天高的性子,如何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邓氏只觉得宋苒吃了大苦头,懂事了些,但心中更加是替她难受:“好孩子,阿娘知道了,阿娘信你。”说完,看了一眼,木桌上的药,“趁药没冷,赶紧喝了吧,不然凉了更苦了。”
宋苒乖巧式地点点头,看着药碗,心中却是一片冷笑。
参杂了几位不该出现的药材,就不知是谁想要她好不了那么快呢?
宋苒端起了药碗,轻抿了一口,装不做不经意地问道:“阿娘,这幅药材是找谁配的呢?好像也没有那么苦呢。”
苦,肯定是极苦的。熬药时,那散发着浓浓的苦味,连邓氏都忍不住想要避开。
而听到她女儿这么说,肯定是看她着急,所以才安慰她吧,“是如翠,你……”
邓氏顿了顿,看见宋苒并没有什么异样,而是继续喝着中药,便认为她已经过去了心中的坎,所以没有顾及地继续说道:
“你因为要爬……呃,那个少爷的事情,被打了板子。夫人不准大夫看病,也是如翠求了如翠的娘,采办时买得调理身体和伤口愈合的药,然后她娘送到这里来的。”
宋苒愣了一下,便继续喝着药,药并没有毒,只是能让人躺在床上多些日子罢了。所以她不怕,敢喝自然就不怕副作用。
不过如翠?夫人?少爷?爬床……?
这三天她自己都过的迷迷糊糊,能知道自己十二岁,也不过是她娘在她面前念叨十二岁了都还不懂事云云。
现在难得意识清醒了……怪不得,她前世的伤好得那样慢。
如今的她不是那前世让几位皇子、公主都要给面子的尚宫大人,而是兵部左侍郎,陈耀光府上的丫鬟。一个从小伺候陈元超,也就是府里唯一的一位少爷的大丫鬟,且还同龄。
她的娘亲,是陈元超的奶娘。她的父亲和哥哥则是陈家在京城产业中的大掌柜,她的姐姐则是陈妃的一品宫女,陈妃也就是陈耀光的亲妹妹。
当年陈耀光还是外放官员的时候,被宋苒的父亲——宋廷救了一命。后落魄的宋廷,进了陈耀光的府邸做事。
再加上,当年宋苒的母亲做过陈夫人院里的管事妈妈,生下宋苒后,就成为了少爷的奶娘。
这样的身份,自然在所有的丫鬟中,宋苒几乎是被宠着长大的,生活得几乎要比陈府庶出的女儿还要过的好,自己也觉得应该是人上人,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