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看见了?”云墨如玉的手轻搭在紫檀嵌玉的扶手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是。”黎初在说完后就沉默着走到大殿正中。
云墨生怕二徒弟心生怨怼,毕竟黎初对木桓的喜爱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哪怕近来她不似以往粘木桓厉害,可他只当黎初与木桓中间闹了小矛盾,而此番木桓心许李卿卿那个凡人女子,他才真正担心黎初会因此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
青丘帝姬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如果说她以前因为心怀着希望,不把挫折放在心上,可现在最后的希望被木桓坚定的说辞打破,她还是个小丫头,他是真的担心她的情绪产生巨大波动。
可他也清楚,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黎初以后付出了更多却徒劳无功,还不如现在就将事实摆在她眼前,让她知道木桓对她没有半分情谊。
云墨眼中不带怜惜,而是平静如潭,只是静静地望着黎初。
他知道,自己现在做出同情的神态只会让对方更加尴尬和心伤。
他沉静如水的双眸仿佛带了抚慰人心的作用,让人置身于宁静洁白的雪原,所有不甘和不满全部被皑皑白雪一寸寸覆盖,直到满目皆是空旷无暇的雪白,更遑论黎初根本就没有一丁点怒火。
云墨本以为黎初太过伤心,以至于会一时心伤到难以自已,甚至一直沉默下去,却冷不防被重重的响声拉回了思绪。
黎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与冰凉的大理石相撞,磕得骨头一震,而她恍若未觉疼痛,挺直了脊背,那笔直挺拔的脊骨显得伶仃而又倔强。
云墨叹了口气,不忍心看下去,稍撇开头,错开她目中的决心,“你这又是做什么?”
“弟子求师父成全大师兄。”
猝不及防的答案让云墨愣怔了片刻,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偌大大殿里显得尤其渺小的身影。他很快就明白了黎初话中的含义,“你……”
他原本以为黎初不会轻易放弃,是要求自己帮助她得到木桓的心,甚至准备好了安慰和劝说的说辞,却没想到黎初会来这么一出。
“弟子知道师父的顾虑。”黎初顿了顿,继而直直地看着云墨,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下去,“弟子对大师兄没有任何情感,也不会因为大师兄与凡人相爱就做出违背天道,从中作梗的事情来。”
“当初的事情,是弟子年少不懂事,一时热血所做。早在大师兄多次冷待后,弟子就如同被冷水兜头浇下,明白了弟子只不过是对感情一事过于懵懂,错将对大师兄的依赖当成了喜爱。”
云墨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鼓励般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黎初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当时弟子也受了不少挫折,明白不得所爱的感受。师父现在否定了大师兄的决定,他可是比弟子当初要认真得多,想必现在绝望得紧。”
“你是希望我同意他下山?”云墨微笑,语气里带着惋惜,摇了摇头,“可是你不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劫数,若是放了他,只怕最后伤的还是他。”
自古情劫从没有好结果,历劫之人无非是死伤亦或是心伤。
太多人没有过得了情劫,有人因此止步于上仙,无法荣登上神宝座,有人为了所爱宁愿屈服于情劫,一辈子也不从梦中醒来。
情劫所创设的爱情,大多美好到像一个似真似幻的梦,让梦中人生怕戳破了它。
可只有戳破了它,大梦一场,醒后方能堪破情之一字究竟为何物。
“可是师父,那毕竟是大师兄命中注定的劫数,您能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黎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缓缓站了起来,拂了拂衣摆上并不真正存在的灰尘。
云墨原本故作严厉的神情早就在几句话中冰消瓦解,恢复了和煦的笑意。
“算你机灵。”云墨在上面招了招手,黎初乖顺地伏在他腿边,“你知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威慑他一下,让他冷静下来考虑清楚。”
“去吧。”云墨手掌一翻,掌心一枚小巧的钥匙安静地躺在中央,“木桓究竟怎么做,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若他真打算为了那个凡人豁出一切,我先前的话也不是玩笑,他就不再是我的弟子了。”
“弟子明白。”黎初接过钥匙,起身鞠了一躬。
“还有一句,若是他决定了下山,那就和李卿卿好好过吧。”
“是,弟子会尽数传达。”黎初笑吟吟地道。
朱漆雕花大门上铜门环纹丝不动地挂在上面,黎初轻叩了几声,原本寂静无声的屋子内才缓缓有了动静。
木桓僵硬地转过身,透过窗户纸外模糊的阳光看见那朦胧的黑影,声音干涩沙哑,“谁?”
“师兄。”黎初的嗓音稍加压抑,显得比往日低沉,“是我。”
“师妹?”屋内的人唇角勾起苦涩的笑意,像是自嘲般,“你都知道了。”
他原本料想黎初知道后会大吵大闹一番,甚至闹回青丘的洞府,让她爹爹出面做主。师父并没有支走黎初,反而让原本估计的时间提前了,想来黎初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恨上他和李卿卿吧。
恨又如何,他现在满心都是那个娇俏活泼的李卿卿,他只希望黎初不要阻拦他们。
一向寡言的木桓今日也不过几句话,却也是比往日多多了。
黎初不打算现在将门锁打开,隔着门说话对木桓来说更加自在。
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和神态,也就少了窘迫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