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历五月十五,天气开始逐渐变得炎热,百姓们也都换上了薄衫短褂,城中有不少铺子都在门前支起了遮阳棚,随着出行逛街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上的车轿也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
人们时常就能见到,某处桥上,两台相向而行的轿子因为彼此不肯相让,而将道路给堵死。
又或者,某处街头拐角,来不及停下的马车恰好与另一方向上驶来的牛车撞了个正着,一时间牛嘶马鸣声,再加上人仰车翻的景象,街头道路又要被人潮围堵地水泄不通。
每年这个时候,京兆府的官兵们都得累成狗,然后厚着脸去找御城军借兵。
然而以上这些小事故都只能算是家常便饭,还有比这些更可怕的事,他们一般都只能向上天祈祷,不要发生。
可偏偏,还是发生了。
东达街今日新开了一家酒楼,名叫天上楼,这名字,果然霸气,想必背后的东家,也很霸气。
虽然,目前还没有人进去过,不过单看外面这奢华大气的门面,就已经强势扫平整条街,也许是整座城。
此时天上楼外面的空地上早已搭起了高高的架子,舞狮的,杂耍的,吹拉弹唱的,样样不少。
底下人山人海,简直比庙会还热闹,尽管天上楼掌柜的还没露面,不过外头的气氛却已经达到了高.潮。
其中大部分人是一副看热闹的兴奋模样,时不时地拍手叫个好。不过也有些人看上去兴致缺缺,只纠结着这路什么时候才能让开。
然而还有一些人,竟是一副凝重神色,隐隐还带着丝担忧,如果你仔细观察一下他们的衣着打扮,就不难理解为何此刻他们的表情这般不美丽,因为这家天上楼,以后是要和他们抢生意的。
最后一轮杂技表演结束,人们终于等到了这家神秘酒楼的主人,虽然,未必会是正主。
高台之上,艺人们潮水般退去,只见一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地站在了台边上,身后跟着两名年纪稍浅些的一男一女,其中那男子眉宇之间竟同他有几分相像。
此时这白胖男子微笑着环顾一圈,那目光看似没有焦点,却将底下场景尽数收入眼中。
“诸位乡亲父老,在下夏竹应”,体型虽然有些笨重,声音倒是洪亮如钟。
他才刚说了两句话,底下瞬间就传来一阵惊呼声,尤其是那些穿戴体面,满面红光的大管事大掌柜们,无一不是闻之色变。
夏竹应,只要是汴京城里做买卖的,无论是商贩还是巨贾,提起这个名字,都得说一句如雷贯耳。
夏家立足汴京已逾百年,首富之位更是不曾动摇,然而真正使得夏竹应名声大噪的原因,却并非他的首富之名。
而是十年前,夏家发生的那场变故。
几乎是一夜之间,夏家开在京城的所有铺子全都宣告歇业,也曾给汴京城带来一场不小的经济危机,虽然后来也慢慢缓过来了,但是整个汴京城,自那以后,却是再也没有夏家店铺。
想不到十年之后,夏家会重新将目光放回京城。
这样的财力魄力,比之当年,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楚天上楼的背景实力之后,东达街不少掌柜的都看上去有些心如死灰,然而台上的夏竹应还在继续:“当年为谋生计,老夫不得已远走他乡,离京整整十年,如今重归故土倍感亲切啊”
他讲得声情并茂,泪眼沾襟的模样让底下不少人都感动不已,浑然忘记了,此人是南朝首富啊。
左妃一脸崩溃地站在人群外面,念慈和念安一左一右地护着她,三人却仍是不可避免地被挤到了外沿。
“不愧是高手在民间啊,这么睁眼说瞎话都不会脸红,啧啧”,左妃小碎步后退着,连连叹道。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啦,反正他也抢不着我的生意”,说着左妃扯了扯俩丫鬟的衣袖,准备继续前往名舶轩了。
随着夏竹应最后一句“还请大家多多捧场”,门楼上高高悬挂着的大串鞭炮便被点燃,上面沉甸甸地挂着的还有一串串的铜钱。
一瞬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呼啦啦的铜钱落地声也响起,人们蜂拥而上扑在地上捡起了铜钱,想要散离的人也被阻了出路,被人踩掉了鞋,被人挤到了帽。
直到人群大片地倒下,连绵不断的鞭炮声伴着人们的惊叫声,惊扰了道路边沿上停靠的马车,骏马嘶鸣着,车夫手里的马缰绳也跟着脱落,车厢里传出阵阵尖叫。
脱缰的马不断地撞开挡路的行人,在长街上疯狂地奔驰起来,沿途的遮阳棚一一倾倒,站在棚下的人也被压在了下面。
尚未走远的主仆三人猛然回头,便见着那发狂的马匹正朝她们扑面而来,十米,五米。
生死关头,左妃脑海中闪过唯一的念头是,孩子。
她猛然闭上了眼,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就算用滚的,她也要保住肚子。
身上传来一股沉重感,念慈惊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夫人小心!”
左妃好想推开她,念慈这样抱着她,她没法儿滚呐。
虽然有个忠心护主的丫鬟让人感动,但是,这样护不住啊。
此刻左妃终于意识到,就算是在古代,举办些意外安全防护经验学习交流会,也是很有必要的。
“嘭”
五秒钟过去,想象中被马蹄踏成坑的痛感不曾传来,倒是耳边响起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左妃脑袋埋在膝间又等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