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蕴芳居就早早亮起了灯,因宁王今日卯时便要到校场点兵,所以寅时便起身了。吟箫心中万分不舍,也只好佯装无事地亲自侍候他洗漱更衣。铜镜前她一丝不苟地为他梳发,他乌黑的发丝握在手中略感微凉,顺滑服贴,一双巧手轻轻将头发绾于头顶结成一个发髻,伸手拿了妆台上的镶白玉的金冠扣在上面,再插上金簪固定好。望着镜中英气十足他,露出淡淡的笑容:“等王爷凯旋归来,子洛日日为您梳头绾发。”
握住她微凉的手,看着镜中那略显苍白的小脸心中涌出一丝酸楚,面上却笑道:“想来到那时你便要嫌烦偷懒耍滑了。”说完望了望窗外,见天蒙蒙发亮便起身穿好软甲故作轻松地向她笑了笑道:“天已不早,想必将士们早已到了校场,我这个做大将军的可不能去迟了。”
吟箫抿着嘴向他点点头,又见他转身正欲离去,心中柔肠百结,情不自禁地从身后抱住他口中哽咽地说道:“王爷这次出师,但愿百凡顺遂,旗开得胜,早日搬师回朝。”
宁王本就心中不忍,再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纠结万分,只是站定身子由她抱着,却不敢转身面对她,过了一会觉得不能再耽搁了,于是狠狠心挣开她抬脚便往门边去。只听后面吟箫坚定而凄婉地说道:“子洛知道那日王爷下朝回来要问什么,你不是想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宁王听她这么一说,觉得不能再听下去了,连忙出门往院外走去,但她吟出的李后主那句“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听得格外真切,不知何时脸上已挂满了泪水,一阵秋风拂过便觉脸上凉凉一片。
宁王走后,吟箫内心一直忐忑不安,她总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文章。为何皇上同意英王守灵,而让许久不问政事的宁王出征呢?要除掉刘显为何要兜这么大圈子去征服番邦?既然皇上封他为大将军,那么英王麾下的大将郇少棠会不会也一起去呢?听闻他骁勇善战,颇有谋略,是个难得的将才,若有他在身旁倒也叫人放心。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去郇府打探一番,只不过现才过巳时想必宫里与兵部都忙着出征的事宜,这时候过去打探反倒不妥,便只好按耐着焦灼的心情,等到了下午再出去也不迟。
郇府并没有想像中的雄伟华丽,只不过大门两边的一对雕工精良、栩栩如生石狮子让人见了为之叹服。吟箫一身淡青纱绸外袍,手里拿着宁王的名帖递到了在门边立得笔直的门子手上,那门子接了名帖仔细一看了看,才躬身行了个礼极恭敬地说道:“回大人,我家将军早已奉旨办差去了,走了已有半月了,至今尚未回府,大人若是有什么事等可以留下书信,等将军回来小的代为转交就是了。”吟箫听了暗自失望,但又见那门子回话极为妥贴心中不得不佩服起郇将军来,他家的门子都与别家不同,如同钉子一般立在门口,回话也干脆利落又不失礼数。
“请问这位大人还有何吩咐?”见吟箫呆呆地望着将军府的匾额,那门子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事了,等你家将军回来我再来拜访吧。”吟箫心里有些发慌,却故镇静地回答,说完转身就走了。这一路上见她缓缓地走着,心里却没着没落的,郇将军另有差使,那定是未能与宁王一起出征,这样一来,岂不是身边没个可靠的人?虽说这朝中武将不少,可像他那样的将才却是少见,况且又多年跟随英王驻守边关,对当地的地形地貌都极为熟悉,可皇上却另有差遣,这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她边走边想,转眼就拐到了热闹的狮子街,现在已是凉风习习的秋日,路上的行人也比夏日多了不少,各种摊贩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而她却充耳不闻。这时街当心走过一辆独轮小车,车夫老远就吆喝着行人为其让路,吟箫一不留神差点撞上,只听那推车的看了他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便过去了。待她不经意抬头一眼,却见逸仙茶楼的旗子横挂在二楼随风翻飞,心里一动,才想起好久没见着哥哥了,略一沉思,于是拿定主意往前面的小巷子疾步走去。
面前只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小客栈,木制的招牌只用桐油刷了几层,在阳光下透着清亮的光芒,上面用黑漆写着“往来客栈”四个大字。客栈内只有几个粗壮的大汉在吃酒聊天,不时发出粗犷的笑声,桌边放着几个竹编的大筐,筐身被泥垢染得黑油油的,看他们的样子像是一群以苦力谋生的脚夫。吟箫想也没想就踏入门内,客栈矮胖的老板见是一名衣着鲜亮的公子走了进来,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不想抬头见了她那笑容却僵住了。
“哦,原来是云公子来了,快请进,您订下的雅间就在里面请随我来。”那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忙恢复了笑容躬身引她往院里走去。
“吴掌柜的,我哥不在店中吗?”随他来到雅间吟箫一眼便瞥间室内的桌上摆着一盆文竹,细腻青翠的叶子盈盈立着,颤巍巍地着实清新可爱。
“公子前些日子说要远行,只留下一封书信,说小姐必定会找过来,便叫小的将这封信交给您。”吴掌柜的边说边从那盆文竹下面取出一封早已用蜡封好的信封递到她手中。
“公子再没交待些别的?”吟箫接过信封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公子当时走得较急,并没有交待什么,只留下了这封信。”吴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句便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