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章闻言顿觉不妙,想必大萨满所说的献俘仪式不会像他此前筹划的那般轻松吧?他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的筹办大典,就是想淡化北国的异族背景,用完全合乎古礼的方式让中原的读书人意识到大元和此前的大魏、大周并无多少区别,他们一样以儒学治国,一样讲究礼仪,一样重视读书人,从而让这些读书人对大元产生认同,开始参加大元的科举,加入到大元的统治阶层来,为大元的统治出力。
大元现在虽然在军事上占据优势,但整个漠北加起来也才数百万人,尚不到中原百姓的十分之一,如果按照漠北的习俗统治天下,这毫无疑问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唯有改头换面融合中原的文化习俗,方可维持统治,这其中的道理显而易见。
但是大萨满现在却又要强调大元乃是异族的真相,这毫无疑问会让他此前的准备大大折扣,可是他却不敢阻断,因为眼下大元朝堂之上还是以漠北的官员居多,这些人乃至是阿鲁布都不敢忽视长生天降下的神谕。
袁章正苦苦思索应对方式的时候,大萨满已经开口说话了,“我漠北的儿郎是苍狼的子孙,那些被我们征服的中原百姓是羊;就和以前数百年一样,那些被我们征服的部落首领应该在大可汗的登基大典上行牵羊礼,以示对大可汗的服从。”
牵羊礼乃是漠北草原流传多年的一种受降仪式。牵羊礼要求俘虏****着上身,身披羊皮,脖子上系绳,像羊一样被人牵着,也表示像羊一样任人宰割。
“大魏的太后、小皇帝、文武百官和他们的家眷都必须穿上金人百姓穿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身,在万人面前向大可汗匍匐哀求。”大萨满嘴中吐出毒蛇一般语言,他想用这种方式彻底毁灭大魏百姓的尊严,让他们像奴隶一样臣服在苍狼的子孙面前,此前数百年他们对那些被征服的部落都是这么做的,这些羔羊大多不敢再反叛他们的主人,想必大魏的百姓也会和他们一样顺从吧?
“大可汗万万不可。”袁章知道中原的百姓看起来颇为顺从,但他们内心却是极富尊严,如果按照大萨满所说这般****大魏皇帝及文武百官,就会在漠北人和中原人之间划开一道大大的鸿沟,这种方式纵使能恐吓百姓一时,却会在他们心中种下仇恨的种子,自此以后不再会有读书人投奔到大元,那些中原的勇士也会奋起反抗,要么上山落草,要么投奔齐王或者蜀王,大元将面临无尽的反抗。
“还请大可汗以仁恕为先,陛下到时定会如约为大可汗献上传国玉玺。”陈静庵等归降的臣子也忍不住了,他们投降过来是想继续当官的,可不是想当北虏的奴隶,阿鲁布今日能这般对待小皇帝,将来又何尝会将他们放在心上?这是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所以这些人不得不站出来了。
“这是长生天的神谕!”大萨满傲然而立,普速完、薛阇干等人想不到那么长远,处于对长生天的敬畏和对魏人的不屑,以及...对袁章身居高位的嫉妒,他们纷纷站出来表示了对大萨满的支持,声势远远压过文臣。
阿鲁布虽然在袁章的帮助下是开始渐渐收拢权力,攻陷大魏京城的功绩又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威望,但是大可汗的地位终究不如中原的皇帝那么崇高,普速完、薛阇干等人手上的军权,大萨满掌握的神权都让他不敢轻视。
斟酌再三,他不得不又一次反驳了袁章的提议,应允了大萨满的建议,在他的登基大典之上,大魏的太后、小皇帝及文武百官都要按照漠北的习俗行牵羊礼。
随后诸大臣退去,阿鲁布把袁章单独留了下来,对他好生安抚,阿鲁布知道或许此时袁章才是对的,只可惜他却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对此袁章唯有长叹,“大可汗,经此一事,大元一统中原的时间最短也要推迟五年。”将阿鲁布陷入沉思,袁章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大萨满以神谕改变了登基大典的安排,若是日后大萨满再借着神谕对帝位的归属加以干涉又该如何?”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袁章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非黑即白、直来直去的狂生了,龙溪先生的多年教导此刻终于大功告成,袁章已经开始逐渐掌握朝堂争斗的精要;中原向来是时速证券,无论佛教也好,道教也好都没有大萨满这般权利;纵观史书,敢于牵扯到帝位归属问题上的和尚道士下场可不那么美妙。
袁章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早已被中原堵住的缺陷,想必阿鲁布也不希望大萨满借着神谕的名义动摇自己的统治、影响自己对于太子的决断吧?
种子已经埋下,现在只需要细心浇灌就会茁壮成长,今日表面上看虽然是袁章输了,但从阿鲁布现在的表情来看最终的胜利者究竟是谁还犹未可知。
很快,朝堂上的争论传到了关押俘虏的大营之中,当弄清楚牵羊礼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后,上到太后、下到普通官吏全都陷入了震惊。
“吾深恨当日不能坚守京城,那怕死在京城也好过今日啊!”太后为之痛哭流涕,他入宫已经二十多年,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没想到人到中年却要遭受这般羞辱,****着上身,披上羊皮在万人面前向阿鲁布匍匐哀求;莫说她太后的身份,就是放到一般中原女子身上,怕也是宁死不从。
“杨介夫误我!杨介夫误我啊!”当年杨介夫在御驾亲征时用处的那些手段她也略有耳闻,只是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