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罗大众的想象中,作家,特别是知名的作家,都应该是性情孤僻古怪的。尤其喜欢住在那些幽僻无人的地方,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默默地专注地写着自己的作品。
当然,大部分作家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们跟普通人一样,有鼻子有眼,爱吃爱喝也爱美女。但的确有一部分作家(大部分是成名的那些),的确很有一些怪癖,喜欢离群索居,不太喜欢跟常人来往。
张之望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也很热衷于人际交往,也在作家协会里面混过一官半职,终日沉湎与灯红酒绿推杯换盏之中。可是人到中年,他却突然急流勇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退隐山林专职写作,终究写出了他的几篇代表作品。
而他的家,在杭城市西湖边,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从百度地图上居然都搜索不到这个地方,让人还以为这里住着什么大人物。
他的家,背靠茂林修竹,前面却是一汪大泽,颇有一番气象。从竹林这边是无法通达他家的,只有从西湖码头上泛舟而来,才能抵达这一处密林幽径。
他的家就是一处码头,停在西湖的湖心,平日的进出都要靠着摇橹船才能完成。
数次有高官、文友想来寻访,都被张之望拒之门外。反而是那些平凡的人,如果是入了他的法眼,却也会奉为座上宾客。
他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可是,从生活起居上来看,他却又是一个平凡到极致的中年大叔。
每天的生活简单到了极点,读书,散步。如果不是房间里有一部笔记本电脑,真会让人误以为这里的时光静静地停留在上个世纪。
而今天,他却在等待一个小友的到来。
“你来了。”
纵然背身揖手,他仍旧是感觉到了客人的到来。这也是多年来独居养成的一个特殊习惯。
“张老师,我带郑龙来了。”
“啊,八月人啊,你们快坐。不要拘束。”
郑龙从摇橹船上晃晃荡荡地下来,走进张之望的院子里。眼前这一大片的茂林修竹,真让他欣喜不已,这才是真正读书人的天地啊!
竹径通幽,远远望去,有一两株凤凰木开得正艳,在万绿之中参差点缀。
郑龙小心翼翼地走入了张之望的房间,更是觉得诧异——房间里的几面墙上,都堆满了书籍。而且书目变化万千,应有尽有,从男女两性到严肃文学再到外国诗歌,小说散文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有阴阳五行等等。
“哈哈,陋室招待不周,两位还多请担待!”
郑龙赶紧回说:
“哪里哪里,先生才是大才之人,来到这里真正感受到了修养上的差距如同天堑一般。”
“严重了!哈哈!”
郑龙坐了下来,张之望也不给他泡茶,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虚礼客套。
“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寒暄,直接单刀直入比较好。”
郑龙点了点头,他倒是很喜欢张之望这样的性格,简单,直接。
“你得罪了文坛太多人,跟我年轻时候一样。”
郑龙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张之望。
张之望叹了口气,说:
“哎,我说的那句,文坛是个屁,谁都别装逼,何尝不是肺腑之言呢?想在这个清者自清的地方保持自洁,始终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也唯有靠着那些结党营私,才能谋得一席之地。”
郑龙听了张之望的话,若有所思。
实际上,张之望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在文坛浸淫这么多年,自然也不可能是小白兔一样纯洁。说什么清者自清,也只不过是因为不和那些“浊者”为同党罢了。但是结党营私这种事,就算在君子之中,也是常见的。简单说来,他就是想将自己纳入嫡系。
郑龙说:
“那些热衷朋党的人,有些未尝也不痛恨这种结党营私的行径,只不过个体的人在这个社会上越发渺小,就算是文坛也是如此。听说瑞典那个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里面,就有数不胜数的各种猫腻,许多人通过跟评委们钻营关系而获得奖项,已经算是公开的新闻了!”
张之望听到郑龙的这番话,多少有些诧异: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想不到小友竟对人世间有这等认识,将来成就定在我等之上,哎,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说真的,张之望这句话倒是事实,在那一瞬间,他是确确实实是有点被郑龙给惊讶到的。
一个乳臭未干的初中生,居然能轻易地听明自己话里有话的暗示,而且能够对人世间的黑暗如此洞明,这不是百年一遇的天才是什么?这样的天才如果不能跟自己为伍,那将来一定在文坛上会与自己为敌倒不如现在先招募到旗下,利用自己的声望恩威并用也好。
张之望又说:
“言归正传,关于你的小说的事情,现在已经在海上市闹得不可开交。原先是有好几家出版社争着出版这本书的,但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子,恐怕国内的出版社是一时半伙不会出版你的作品的!”
郑龙闻之黯然,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的是,张之望所说的,句句是实!
因为刘光光、刘诚的排挤,以及与张雪公开为敌,现在的郑龙已经在海上文坛没有丝毫立足之地。
甚至连八月人为他四处张罗,也遭到了张雪的威胁。
幸而八月人倒是不为所动,他想清楚了,大不了老子不再文坛混了,也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