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顾念之茫然地重复着路近的话,虽然她听清楚了这个词,但是脑子就跟被浆糊糊住了一样,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怼了上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跟配不配有什么关系?”
路近低垂了头,半天没有说话。
顾念之又着急,又失望,还带着隐隐的委屈,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起身下床。
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恢复程度,只觉得眼前一黑,四肢完全不受控制,咣当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捂着胸口,疼得脸色发白,额头的虚汗都冒出来了。
路近真的被吓倒了,急忙扑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那张特制的病床上。
那些连在她胸口、脑袋和手腕的仪器监控这是嗤啦嗤啦叫了起来。
七色彩灯在病房的空间里交相辉映,发出道道虹光,就像在房间里架设了一道道彩虹,美不胜收。
顾念之这时候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
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是白水银里浸着两丸黑水银,空灵剔透,静静地看着路近紧绷的面容。
她眼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悲伤和失望。
“你没事吧?别动啊……我说了,你要控制自己,不能做这样大的动作,会影响你伤口的恢复。”路近额头上的汗也冒出来了,脸色白得可怕。
他的手微微颤抖,目光却不敢跟顾念之的目光对视。
顾念之看着他头顶的发旋,轻轻开口说:“……我是被你送过去,再被他们从那边世界掳劫回来的,是吧?”
路近点了点头,半跪在顾念之床前,慢慢给她掖好薄被。
“……那边世界,有个顾祥文,他有个女儿叫顾念之。”
路近的身体一下子僵直了,他维持着给顾念之掖被子的动作,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半跪在那里。
“那个顾祥文对他女儿顾念之很好,听说那个小念之脾气不好,经常跟人闹矛盾,但是在那个顾祥文眼里,他的女儿无一不好。”
“他不在乎她是不是脾气好,不需要她是不是乖巧听话,他全心全意无保留地爱着他的女儿。”
“为她治病,为了能让她平安长大,做了很多安排和准备。”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他是我父亲,一个我比想象中还要疼爱我的父亲。——你知道,我曾经是多么高兴吗?”
顾念之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但是她并没有哭,只是在流泪。
“我在那边世界,其实过得很好,但是过得再好,我也知道,那些对我好的人,并不是我的爸爸妈妈。”
“我曾经对爸爸妈妈没有任何期待和幻想,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当我看见我同学的爸爸妈妈对她们无保留的爱,我才知道我缺失的是什么。”
“但我没有想过奢求更多,因为霍少对我足够好。”
想起那边的霍绍恒,顾念之闭了闭眼,大颗大颗的眼泪再次滴落下来,落在丝绸面的薄被上,又顺着不沾水的特制丝绸滚落下来。
路近低着头,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和顾念之的眼泪混在一起,在床单上氤开淡淡的一团水痕。
“……直到我来到这边,我才明白,原来那边的顾祥文,那个温文尔雅,宽厚善良的顾祥文,可能不是我父亲。”
“那边肯定也有另外一个顾念之,只是在我过去之前,就已经去世了,是不是?”
因为对应体不能同时存活在同一时空。
她能平安过去,足以说明那边的顾念之已经死亡。
路近再次点了点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顾念之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我就知道,我没这么好的运气。那么好的父亲,并不属于我……”
路近受不了了,一下子跪在顾念之床前,死死抓着丝绸薄被,双肩不可抑止的抖动起来。
他压抑着哭声,却控制不了心痛。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作的孽……
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甚至把自己当上帝,为了科学的突破,他无所不用其极。
可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事?!
他有什么脸,让这么好的姑娘叫他一声父亲?——他真的不配!
他让她生出来的时候,哪里有一丁点把她当女儿的意思?!
顾念之不知道路近在想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极度难受和愧疚,却依然不愿意承认他就是她父亲顾祥文。
她的失望已经到了极点,眼里渐渐有了怒气,“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到我身边?!”
“你已经把我送走了,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路近止住自己的哭泣,沙哑着嗓子拼命摇头,“不是……不是这样……我就想……就想看看你……”
“看我?你就只敢躲在狮子王的面具下看我!骗我叫你爸爸!”顾念之用尽全力,一把推开路近的头。
“……你就是不要我!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
路近猛地抬起头,看见顾念之泪流满面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绝望和悲恸。
他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双唇颤抖着,哽咽了好一会儿,才说:“念之,爸爸对不起你……”
顾念之闭上眼睛,任凭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入鬓发里,喃喃地说:“你终于承认是我爸爸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为什么连让你承认是我父亲,都这么费劲?”
她的声音失望中带着疲惫,像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