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之前考虑的,都是他与沈瑾瑜二人的生死。≥ ≦
沈瑾瑜未死,以天元帝的手段和心胸,恐怕已经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让她不能活着回到京城,别的不说,沈怀瑾消息出来的时间和地点都太过蹊跷了。
他也曾想过,一路小心的回京城,不是一定不能办到,可是如果沈瑾瑜总是只想着逃命,她这一世都会活在这样被追杀的阴影之中,必须让她亲眼看到这一路血腥的杀戮,才能让她有足够的斗志,在今后的争斗之中从消极的逃避变成主动的出击。
这样才有一丝的机会,让他们在这个目前看起来的败局中,都能绝处逢生。
之前她性命无虞,可以让她吃点苦头,可她毕竟是恩师的后人,又是恩师放在手心里宠了那么多年的小孙女,他不能不为她考虑周全点。
桑田到底还是低估了天元,他以为他会暗杀,所以出了岭南圣女能掌控的地界,他并没有选择走官道,而是抄了小路。
没想到,天元帝居然釜底抽薪,联合了外族屠城!
而他与许仲的一番对话,更是让他几乎颠覆了他对感情的体悟。
兵临城下,许仲在城门之上叫住了正欲出的桑田:“来不及了,我一生行兵布阵,来安州之地却因人员稀少,疏于大意,怕是要害苦了城中百姓。”
桑田眼望四周蜂拥而来的伏兵,情知他说的是真话,心中想的是该如何脱身送信,便没能说出任何安慰的话。
许仲面向桑田,突然单膝跪下,桑田赶紧伸手将许仲扶了起来惊道:“许将军,你,你这是……快快请起。”
许仲起身抱拳道:“我自己的疏漏,拿命抵了便是。只可惜,拙荆有孕在身。”
桑田微怔,许仲尚无子女,若是顾明珠此番殉城,许仲这一房便从此无后了,随即毫不犹豫的应道:“好,我应你,我自会尽我的全力,将许夫人带回京城,力保夫人与孩子的平安。”
许仲拜谢过后却说:“按理,自该是如此,可,明珠自幼该受父母疼爱之时,便是孤苦无依寄人篱下,嫁与我之后,舒心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我知道她的苦楚,我不忍,所以,所以……”
他一连几个所以,似是连话都说不清楚,眼看着敌军将近,这位铁血男儿终是落下泪来,低声道:“所以她愿意跟着你走,求你好好照应她们母子生活,但若明珠执意留下,便随了她的意吧,万万不要勉强了她。等结束,等一切都结束……我,我自然会再去陪她。”说完,已是不能再正眼去看桑田,提了剑,纵身跃下城墙,领头向敌军杀去。
这话好似一击闷棍,重重的打在桑田的头上,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劲来,他以为爱人的方式,便是希望一个人活下来,却原来,到了生死边缘,爱人居然要接受对方放弃自己甚至是唯一孩子宝贵的性命。
这次来安州,桑田本想将计就计用天元的追杀让沈瑾瑜打消那些消极的念头,与他一起回到京城的政坛,反而被天元帝一石二鸟,既除了沈瑾瑜,又顺手将许仲也借外敌之手灭了--许仲是皇太孙的人,天元看似已经将继承帝位的人选换人了。
小小一个安州,换得他的皇子登帝位时少一个障碍,于元帝而言,他值得。
原本桑田觉得他已经稳操胜算,没想到居然会输得这么惨,圣女经安州一事势必不会再信他,安州危,岭南也会受到牵连,什么联盟?安州之后土崩瓦解!所以此翻略略休息过后,他要去宜州找援军,黄将军在宜州,离此地近,灭了这些偷袭的蛮子不足为惧。
安州与岭南牵一而动全身,他必然要拼尽全力保下安州。
桑田低了嗓音道:“这一次我不知道居然会输的这么惨。”
桑田长长的沉默,沈瑾瑜看他说不出话的样子,才从自己满腔的凄哀之中猛然醒了过来。
此次岭南之行,比起自己来,桑田才是最受伤的那一个人吧。
他一向觉得自己聪明,永远看起来都是自信满满,运筹帷幄,天下尽在掌握。
可在岭南,他输的一塌糊涂!
如果不是她中过至阳之毒,台地上祭祀已成,他们计划里逃生的机会,一丝都不曾出现过。
出到安州,桑田也没能事先预料到天元帝的安排,只得这般仓皇出逃,让安州死伤无数成了人间炼狱。
她好歹还捡了条命回来,桑田从头到尾却是只有一个败字!
他的背影不言不语,沈瑾瑜看到的都是萧瑟落寞,此时语言多么的无力苍白,在斗争中,输就意外着死,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消失了,这份沮丧与自责,沈瑾瑜不敢想。
夜深人静,又在这么荒凉的深山,是不宜反省的。
他往安州的方向望去,透过天光的黑幕,好像看到冲天的火光与杀戮,看得他心如刀绞,胸前一阵阵的气闷不已。
沮丧无助失望困惑绝望,没有一个词语能准确体现桑田的心情,就如不会游泳之人在无边暗夜里一个人漂流在大浪的海中,没有一点光,看不到任何希望,他就要被滔天巨浪吞噬。
沈瑾瑜与他默默并肩站着,此时她无声的陪伴,仿佛是他眼前的浮木,就算眼下黑暗无边无际,在巨浪滔天的海中,看不到未来会变好的可能性,却让他不会继续沉沦下去,至少有一个人,与他一起经历,在他需要陪伴的时间,给了他几许安慰。
桑田转过头,看到沈瑾瑜眼神,这无关风月的眼神,千回百转,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