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的丫鬟小厮们打着哈切搓着手臂哆嗦着出门了,早春的清晨凉意甚重,呼吸间白气清晰。不一会的功夫,各式各样的嘈杂声响起,谢府上上下下都已经忙活了开来。
只除了,大姑娘的院子。
两位梳着双头髻小丫鬟睡眼惺忪的从幽水阁前路过,脚步一顿,侧头一听,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四下张望一番无人,小心翼翼的探着脚尖透过微开的门扉瞧里面的情形。莫不是大姑娘才从江南回来,还未适应,睡迷糊了?
才第一天就晚起……
不大的一座小院,三面碧水环绕,中间曲廊连通穿过成片竹林芭蕉,竹叶清香,水声清鸣,置身其中仿佛穿过了漫长的距离来到了烟雾缭绕的江南水桥。
若单如此,这也无非是个精致的闺阁小院罢了,事实呢?
事实上这是从前皇后娘娘未出嫁时的闺房,皇后娘娘出嫁之后便一直封门任何人不得进入,大姑娘满月之时就赐给了大姑娘居住,昨儿更是派人送来了皇后娘娘亲自写的匾额。
幽水阁。
这谢家大姑娘人虽不在,可这满京的贵女谁不认识她?
不说逢年过节,就连平日,皇后娘娘给谢家大姑娘的东西那可是雷打都没断过的,一船一船的往江南走,别说贵女了,就连寻常百姓都知道这位可是皇后娘娘心尖上的主。娘家的侄女,又宠到了这份上,皇后娘娘的意思谁不明白呢?
如今这正主终于从江南回来了,都等着看呢。
才看了一眼两人就收回了窥探的视线,讪讪的彼此对望一番,满是羞愧之色。瞅瞅自己因为慌忙起身随意梳的头发,再低头扯了扯有些皱褶的衣裙,上下收拾了一番才觉着有些底气了。可是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都不免又泄气了。
还以为人没起呢,可刚看到了什么?
清扫的,打水的,修剪花枝的,面容精神,一点都看不出刚起之态,显然早就起了。一眼望去,好几十号人,楞是一点声响都没弄出来。特别是从廊下走过的几位姐姐,手里捧着玉盅杯盏,做的是下人的活计,可那几位真单放出去,谁敢说是丫鬟?
隔得有些远瞧不见妆容,只单看精致的发髻,一水的碧绿纱裙,竟比那初夏的绿柳还要喜人呢。行走间楚腰轻摆,脚边的纱裙随风飘动,水气氤氲中朦胧惑人,这哪里是下人了,都快赶上仕女图上的仙女儿了!
穿着红色薄袄子的小丫头,羡慕的嘀咕道:“那几个姐姐都是这般模样了,也不知道大姑娘会是什么仙人之姿呢。”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当上大丫鬟呢,若是和那几个姐姐一样,立时死了也是愿意的。
另一个蓝衣小丫头却是不服气的盯了门扉半晌才道;“谁知道呢,昨儿一大家子人内眷巴巴等了一上午,软轿刚进还没瞧见人呢,夫人就道必定是乏了明儿再见罢,只跟几位主子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回了这!”
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整理自己的衣裳,“也不知道是什么性子,我们这些下人也就罢了,那长辈呢?二老爷那边也不知道去拜见拜见,夫人让休息,就真休息去了!”
言语间不满甚重。
原来这蓝衣小丫头在大厨房里当差,这大厨房离几个主要的院落自然不远,这幽水阁更是必经之地。谁知道一年前知道大姑娘今年便回来,这院子就全部推翻重新整修,原因?原因自然是这院子经年不住人,当然要重新倒腾一番了。
可谁不知道是为了迎合大姑娘呢?
这谢府的风格和京城的府邸一样,大多是园林假山花团锦簇,讲究的是一个大气的格局,原本的幽水阁也是如此,可现在呢?分明就是怕大姑娘一直住在江南,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呢。为了引进这活水环绕,费了好大的功夫呢!
当然,这原本也碍不着小丫鬟什么事,可谁让幽水阁是必经之地呢?这工人来来往往的,当然得回避了,回避就得绕路,比平常多用半刻钟的功夫呢!
眼睛一亮又想起了什么,贼兮兮的在红衣小丫鬟耳边道:“昨儿我可看见了幽水阁小厨房的菜品了,好家伙,贵重的就不说了,单说稀奇的!好多都是海里的东西,直接从船上下来就搬进了小厨房,就连妈妈都说好多她都不知道是什么呢!”
“你可没看见昨儿二房来端菜的小丫头那脸色,都青透墨了!”
谁不知道二房那几个姑娘都想要小厨房不想跟大厨房一处吃饭?嫌弃大厨房的伙食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主?又想要小厨房又想要钱从官中出,那么大脸呢?
夫人可是说了,幽水阁小厨房的一应用度她自己出,不走官中一分钱!这才是当家夫人该有的气度呢,人是偏袒自己姑娘,人家又没用你的钱!哪像二房那些个,净想着占好处又不想用一文钱!
“真想看看大姑娘和二房那几个对上是什么光景!”
就从昨天这事来看,这大姑娘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红衣小丫鬟还在一门心思的想着以后自己当上大丫鬟的美梦呢,猛然一听眼睛睁的老大,一下子捂住了脸色兴奋的都有些发红的蓝衣小丫头的嘴。
“作死呢你!主子们的事哪里是我们能评论的?!”
见她不服气还要争辩什么,不由分说的直接拖着人疾步走了。
“别说了,咱们耽搁的够久了,再迟又要被妈妈骂了!”
绿蝉伸出手背试了试白玉盅的温度,微微烫手,点头,这时进去正好。挽袖轻扣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