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红檀就无声的退了下去,提步走到黎总管的面前站定,俯视,最后却是轻笑出声道:“黎总管有多少年没有行过如此大礼了?”闻言,黎总管抬首,最先入目的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洁白的鞋底儿,绸面是荧粉色的步步生莲,周遭白润的小珍珠点缀,颗颗饱满,大小一致。视线定定的停在鞋面之上,目光怔然。许久之后才回答道:“十多年了,自老太爷去了江南之后就再也没……”
准确来说,是当了总管之后,除非皇亲国戚进门,就再也没有行过大礼,十多年前还是因为送别老太爷老夫人才跪了下去。黎总管是家生子从小就一直跟在老太爷身边,别人见他都要敬三分,更别说当了总管之后基本再没行过大礼。
虽说是奴才,这么多年,都是被敬着被捧着。
“所以……”
谢青瓷蹲下身子视线和黎总管平视,漆黑的双眸幽深一片,“黎总管已经忘了这是谢府了?”黎总管猛的跪直身子,背脊挺的笔直,眼里是被冤屈的不满,沉声毫不犹豫的道:“老奴承蒙老太爷信任,管家多年,自问从未贪墨过府中一分一毫,更是从未做过越矩的事情!”
黎总管激动如此,谢青瓷只是淡然起身,垂眼看向他,唇边依旧是悠然自得的轻笑。
“敢问黎总管,一个奴才最重要的品行是什么?”
“忠心!”
黎总管梗着脖子,回答的毫不犹豫。
“错!”
“是听话!”
谢青瓷收敛了笑容,抿着双唇看着仰头不服气的黎总管,“再问黎总管,一个奴才最不能做的事情是什么?”黎总管眉心紧锁的看着谢青瓷,深呼吸了一口气,依旧梗着脖子。
“不能背主。”
“再错!”
谢青瓷神色一冷,看着黎总管一字一顿的说的清楚。
“是不能自作主张。”
话说到此,黎总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大姑娘一回来就要拿自己开刀了!虎目含泪,再次叩首,沙哑着声音说的义无反顾。“大姑娘既然对老奴如此不满,那就直接禀明了老太爷老夫人,把奴才这总管职位收回去罢!”
黎总管深深的俯在地上,双手握成了拳头青筋毕露,甚至于身子都隐隐有些颤抖,显然不满到了极点。对此,谢青瓷直接嗤笑出了声,“好一个以退为进,青瓷佩服!”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这位一直在隐忍的老人,身子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死撑着没有抬头怒问,只是咬牙切齿的询问道:“不知老奴做错了什么,请大姑娘明示!”
谢青瓷转身走回上座坐好,端起一旁的白玉茶杯,左手执杯,右手掀开盖子,凑近轻嗅,一股子说浓还淡的茶香飘来,低头轻抿一口,舌尖萦绕着清心的茶香。嘴角上扬了几分,茶好,心情也跟着好了。
侧头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黎总管。
“觉得很委屈?”
“觉得我不过是仗着老太爷老夫人喜欢而耀武扬威?”
“觉得我年纪轻轻还非要在你面前指手画脚?”
“觉得我一个人女儿家不好好呆在闺房安分守己非要插手家里的事情?”
谢青瓷问一句,黎总管的身子就震一次,拳头就握的越紧!
“砰!”
谢青瓷猛的把茶杯放回案上好大一声脆响,茶水溅出了几滴撒在素白的手指上,谢青瓷掏出手帕直覆在了手上,突然厉声道:“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黎总管闻言抬首,而后就震惊了。从归家至今不管面对什么都笑颜相对的大姑娘这次居然肃然了脸色,整个人高高坐在首位,微抬着下巴定定的看着自己,明明是个才刚刚褪去青涩的姑娘,居然给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将手帕丢在一边,谢青瓷起身走到黎总管面前站定,不喜不怒,眼色沉静。
“你要理由,我给你。”
“第一,你放纵二房多年跋扈,以至于连人命关天的事情都不放在眼里,这是失职。”
“第二,祖父委托你管理府内各项事宜,你只有分配权没有处置权,谁给你的权利让二房逐渐成长?这是谢家不是黎家,这是不忠。”
“第三,大老爷二老爷四少爷的所有事情你都考虑到方方面面,从未短过他们半分,而大夫人三姑娘甚至秋姨娘该有的待遇,少一分短一截你从未不过问一声,主子还分男女?这是藐视主子。”
“母亲不管家,父亲不管内宅之事,老太爷老夫人远在江南,黎总管便以为府内没了主事之人就可以自作主张了?敢问黎总管可想过祖父祖母远走的意图?可想过母亲明明是大家闺秀为何不会管家之道,纵然天资平平,也不会把管家之权让给陈氏。”
“黎总管以为是什么原因?”
黎总管已经被前面谢青瓷所说的三点给说懵了,多年以来自己一直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谢府的事情,一直觉得没有辜负老太爷的嘱托,昨儿那事证明是自己错了,今天被大姑娘一一说来,竟是全错了?
心绪已然崩溃,只是木然的摇头。
“那是因为他们都等着我回来练手,而黎总管你不仅没有体会到主子的意思,反而在我回来之后不仅没有马上相助,而是小心试探,并且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是对的。愚忠,这是第四。”
“黎总管,这四点,我说错了么?”
黎总管木木的看着谢青瓷的绣花鞋,听过这四点之后,思绪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自己已经忘了这是谢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