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对曾纪泽的这些话颇有感触。这些天来,很多个夜晚曾国藩夙夜难寐,无数次痛苦地回想过出山五年间的往事。他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却不能见容于湘赣官场?为什么对朝廷忠心耿耿,却招来咸丰皇帝和朝中大臣的忌恨?为什么处处遵循国法、事事秉公办理,实际上却常常行不通?听曾纪泽这么一说,曾国藩想起在长沙与绿营的龃龉斗法,与湖南官场的凿枘不合,想起在南昌与陈启迈、文俊的争强斗胜,这一切都是采取儒家直接、法家强权的方式。结果呢?表面上胜利了,实则埋下了更大的隐患。又如参陈启迈,越俎代庖、包揽干预种种情事,办理之时,固然痛快干脆,却没有想到锋芒毕露、刚烈太甚,伤害了江西官场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无形中给湘勇设置了许多障碍。
曾国藩觉得胸中的郁结解开了许多,对曾纪泽说:“大音稀声,大象无形。这些话,过去一直似懂非懂,为父现在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实际上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湘军上下,包括胡林翼、彭玉麟、杨载福等,都在等着父亲重新出山。”曾纪泽说:“上下五千年,人生其间数十寒暑,仅须臾耳,当思一搏。孩儿相信,只要父亲给胡林翼去一封信,让他上奏朝廷,朝廷很快就会让父亲重新出山带兵。”
“你说的很有道理,为父知道了。”想通之后,曾国藩心境已豁然开朗,他对曾纪泽再次刮目相看,觉得儿子比以前成熟得多,可以成家立业了,面带微笑说:“最近贺家派人来过,谈起完婚之事。你们已经订过亲,本来去年就该办了,但一直拖到现在。等再过一些日子,就办了喜事冲冲曾家的煞气吧。”
“呃……”曾纪泽没料到父子谈心了半天,最后曾国藩竟然逼婚,这算什么事?这时候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更何况他已经订过婚了,他一时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曾纪泽心里暗自叫苦,他现在一心想建功立业,可不想这么早就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