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宁熙尚觉头疼,正往乾阳殿走,忽听外小汤子报道,“陛下,诺王爷从临彩回来了,在殿外候旨呢。”
宁熙脚步一顿,心道朝廷并无宣旨,他此刻怎么回来了。扶着殿门轻咳两声道:“宣他进来说话。”
金诺随小汤子进了殿门,跪了安,一眼看去,几月不见,只见皇帝随意坐在台阶上,翻着书看,犹如儿时般,只是瘦弱了许多。
照例,金诺先是奏报了临彩的政文,而后皇帝又问了一些王府的家常,宁熙这才知道诺王妃有孕了,说了一些道贺的话,忍不住又轻声咳嗽起来。
金诺面露担忧之色,欲要询问,只见平遥神色慌张,跪地道:“主子,十一姑姑去了桂离宫,蔡将军也在那里,听说在那边闹了起来。”
宁熙闻言,放下书,疾步而去。金诺还未弄明事情原由,只见宁熙已变了颜色,怒骂道:“不是让她不要回了么,又回来做什么?!桂璃宫,桂璃宫!那座废殿!”
桂璃宫三个字,让跟在后面的金诺也不免一震,敛住了素日的嘻嘻哈哈,问道:“皇上,您果真如外界传闻般已对将军有所行动了?”
宁熙显然惊讶,眉目一蹙道:“皇兄在路上都听到了什么?此刻急着赶回来,不光是皇嫂有孕这么简单罢。”
金诺尴尬道:“没有......没有什么。”
宁熙边走便说道:“皇兄,如果是朕下令,在朝堂上,早就有了决断。何致等到了今日?“
金诺不敢怠慢,与皇帝两人一前一后,一起匆匆赶往桂离宫。
秋风清,殿宇交叠,夕阳万重。
宁熙依玉阶而立,衣衫随风飘摇,他静默片刻,一扫院中正在打斗的两人,目中隐有寒芒闪过,冷清道:“都住手罢!”
四字还未落音,围成一圈的众侍卫纷纷散开。只见圈内打斗的两人中,有一女子,散了钗寰,一头青丝散肩,执剑立在蘼芜树下,哈哈大笑两声,一行清泪宛然而下。
另一女子同样的执剑顿住,眸光里幽波隐隐,唇畔上噙着一丝讥讽笑意,眉宇里隐约透出一丝飒飒之气,此人正是当今的正宫皇后,莲哲渔夕。
帝王幽黯的眸子一沉,低沉道,“一个皇后,一个女官,公然在殿内打斗,成什么样子?”
侍卫宫奴跪倒一地。
唯有立在蘼芜树下的女子一步步逼近帝王,冷笑道:“是谁让蔡将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果真是,忠魂碧血,何处埋骨,当真可笑么?”
金诺这才注意到阶下立着的这个绝色女子,她似叹似怨,不染脂粉,青莲芙蓉般仰着一张冷清面容,清媚惑人。心道,“这女子是什么人,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那女子移了几步,这才露出了身后躺着的一个男子,全身湿透,皮肤泡的发白。
金诺先是一愣,后是一惊,走上前去,不禁跪地哭喊道:“小舅舅!小舅舅!您这是怎么了?”伸手在他脖颈处探了探足阳明胃经,还有跳动,这才松了一口气。搂着蔡幕哲在怀里,吼道:“你们哪个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将本王的小舅舅害成这样,也太不将本王与母妃放在眼里了!”
渔夕回首,听他说起母妃,眉头微挑,面带嘲讽之色。
当初,不就是他的母妃一手将自己换掉的么?当年,不就是吃了他给的岱红,才触动情毒早发么?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她没有去追究,并不等于完全忘记。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微眯了双眼,一手卡住他的脖子,流波顾盼的眸子里,阴暗不定,“是你?“
金诺被迫与她对视,恍惚中,有几丝熟悉,凝眉怒道:“哪来的疯子?“
帝王一步步走下玉阶,将她的手轻轻拿下,与她冷眸对视,柔声道:“莫要胡闹。”
金诺一愣,心里更加奇怪,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一向冷清的玉凰如此对待。再看躺在地上的蔡幕哲,方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真是瞎了狗眼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还是你,害了他?”白影一晃,一剑破风之声,将帝后的袖子划出一条长口。渔夕仍是不依不饶,失神般,指着帝后的胸口,逼着再问。
宁熙从未见她此状,想她心里必然悲痛万分,蹙紧了双眉,心有不忍,欲要扶她,却又迟疑。皇后见到皇上此状,不禁好笑,点了点头,冷笑道:“对,是我!”
夕阳一线余晖落在帝后半边侧脸之上,交织出一片斑斓光影,照的她的眼眸异彩流动,看不清真实情愫。
渔夕轻轻摇摇头,似在猜测她话中真伪,皱眉道:“为什么是你?”
皇后冷冷一笑,脸色苍白,全身无半点力气,“哐当”一声,剑随人一起跌落地上。剑气寒冷,秋光明朗,微微流泻在她描凤华裳之上,点燃在她泪光闪烁眸底,幽幽,滑落。
“贵为帝后又怎样?谁又能知道日夜想着凤栖梧桐,拜堂的却是和一位冒名顶替的王爷?艳压群芳又怎样?我所作所为从不及你一个贩布贸丝的商贾?独揽六宫又如何?这一年来,皇上何曾真正夜宿鸾鸣殿?呵….呵!….就算青梅竹马亦如何?又…怎敌你那日披甲执剑,与皇上在千军万马之中….并肩杀敌?“说道最后一句,竟然已经泣不成声。
渔夕听闻如遭雷击,身子犹站立不稳,这些争风吃醋的调调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硕大的六个字,“是她害了叔叔,是她害了叔叔!”
渔夕眸心一冷,提剑就劈。
宁熙拂袖一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