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吴兆容还在懒床,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是早起开工的沈日辉又忘记带上什么东西返转回来,于是慢吞吞地从床榻上爬起来,趿拉着布鞋,咒骂着向大门走去。
满脸不悦地打开房门,却在看清来人后立刻换上一副殷勤的笑容。
原来门外站着的是吴兆言。
“兆言,怎么是你?”
吴兆容喜出望外,顾不得整理自己睡眼惺忪的仪容,赶紧把他向屋里迎来。
“今个儿沐休吗?特意来瞧姐姐?你平日里公务繁忙,若是赶上沐休,就好好歇着,莫要东奔西走。”
吴兆容连声说着客气话。
二人走进前堂,吴兆容照旧张罗着好吃好喝的,吴兆言道,“姐姐,我今个儿来是有事问你,你莫要忙前忙后的,就是坐着可好。”
吴兆容一听他又有事要问,挨着他坐下了。
“兆言有事尽管问,姐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笑着道。
吴兆言沉吟片刻,从袖口掏出一只香囊。
“我——我想多知道些沈家旧事。”
自从那日回京,他就没有再去过京郊。
不是公务繁多,也不是琐事缠身,而是不愿再去。
那一日,他与沈月然谈的明明只是洞穴白骨一案,沈月然说的那些话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妇人之见。可是回京后的他却每每想起二人当时的对话,都莫名感到一种心虚和慌乱,仿佛他才是一个真正的凶手一般。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一向自恃老成圆滑,工于心计,不料,却在一个他根本瞧不上的老姑娘面前露了怯。
“这样看来,校正心中不仅全是‘利’,还有‘图谋’。”
对,他讨厌的正正是这句话,还有那老姑娘说这句话时的眼神与神情。
一句话就仿佛剥光了他所有的衣裳!
他越想越窝火。
凭什么他轻易地被那老姑娘看穿了,凭什么那个脏不啦叽的老乞丐也要说出一样的话来?
他忿意难平,找到吴兆容。
他也要看穿她,才能扳回一城。
吴兆容瞄一眼他手中的香囊,面露嫌弃。
“上次姐姐不是告诉过你,这是那老姑娘的手工吗?你怎的不扔了,反倒——”
吴兆言不悦。
“我来问你沈家旧事,你管我拿什么手工。”他黑面瞪她。
吴兆容咽下溜到嘴边的话,整容笑道,“不管,不管。沈家旧事弟弟想知道哪一桩?”
吴兆言想了想,道,“你可确定当年沈明功贪下的银子是被他藏了起来?”
吴兆容道,“确定!十分确定!我原也没这么想过,还是六年前,官府罚银罚到沈家,沈明功一下子拿出了两百两银子,才让我动了心思。后来我几番试探,无奈那沈家父子一个整天不语,一个装傻充楞。直到沈明功摔伤在家,日辉整日外出,那老姑娘又整日张罗着饼铺,我才拿住了他……”
吴兆言打断她。
“你之前不是说她整日无所事事,怎的张罗一整天?”他问道。
吴兆容一怔。
“她?谁?老姑娘?”她为吴兆言称呼沈月然为“她”感到意外。
“就是沈明功受伤之后她才良心发现的,学了梅长生的模样,做起了酥饼。”她道。
“哦,那沈明功受伤之前她整日里都做什么?”吴兆言又问。
“就是烧烧水,煮煮饭,洗洗衣裳什么的。”吴兆容回道。
“你不是说她什么也不做吗?”吴兆言问。
“……”
“我说她什么也不做,是说她没能为沈家赚得一两银子。”吴兆容勉强解释过去,问道,“弟弟,你问得这般仔细做什么?”
“我——”
吴兆言语塞。
“你管我问这般仔细做什么,后来呢?”他故伎重施,黑面瞪她。
吴兆容言归正传。
“你想啊,沈明功瘫在床上,吃喝全得指望我,想知道点儿什么消息也全得指望我。刚好,老姑娘那时又不知怎的得到了文池县令张文兴的垂青。张文兴不仅请她吃席,还帮她卖饼,更主动上门探望沈明功,搁下十两银子……”她侃侃而谈。
吴兆言皱眉。
“那她如何对张文兴?”他再次打断吴兆容的话。
“还能怎样?她若是从了,成了文池县令的小妾,姐姐我就不用挖空心思地回京城了。嗳哟,不过回来也好,文池到底是文池,哪里能和京城的分毫相比。”吴兆容得意地叹道。
“她为何不从?除了张文兴,还有其他男子对她献过殷勤?她可有与哪个来往过?”吴兆言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吴兆容的话上。
吴兆容挠了挠头发。
“没有。谁知道她啊,她就是个怪人,见了男子跟有仇似的……”
“为何?”吴兆言再问。
吴兆容招架不住了。
“弟弟,你到底是想问沈家旧事,还是想问老姑娘旧事?”她是越听越糊涂了。
“哦。”吴兆言握着香囊的手不由一紧,面上也不由飞上一朵红云。
“你接着说。”他整容道。
吴兆容奇怪地瞧他一眼。
如果她没有看错,弟弟方才应该是脸红了吧。
——说着说着,脸红什么?
她收回思绪,道,“别看沈明功平日里不怎么与老姑娘说话,实际上对老姑娘看得可紧了。之前老姑娘整日里不出门,他才没多问。后来因为做饼,老姑娘出去得频繁,他天天问我,月儿做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