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就觉得这女子好生眼熟,想来想去,想到似乎是与邵云如一起在大哀山诱她入绳网的三个女子中的一个。不过当时她并未言语,因此她对她印象不深,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王雅心面上一红。
“你记起来了。”她的声音软软的,此时又带有几分羞怯,犹如喃喃细语一般。
沈月然笑了笑。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与邵云如并肩同行的女子肯定非富即贵,倒验证了她之前对她的猜测。
“你既是千金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又问道。
王雅心垂下眼眸。
“我……”
她的神情说不上是哀伤还是怅然,欲言又止。
“现在是何时?”王雅心想起什么,问道。
“卯时过两刻。”
沈月然替她清除掉最后一颗苍耳,放到桌几上。
“我是问几日?”王雅心转过头来。
“哦,十八。”
“十八?”王雅心这才露出惊慌之色。
“十六,十七,十八,就是已经三日了吗?不行,我要走了,我得马上走了!”
她说着,披散着头发就向门外奔去。
十六?
不就是卫奕被案件唤走的那一天!
吏部主事之女?
与邵云如一般的世家女!
沈月然心头一动。
“你是不是名唤王雅心?”她脱口而出。
王雅心脚下一滞,“你怎么知道?”
她知道她是谁,可是她能直接说出她的名字,倒是意外。
那就是了。
沈月然大喜,这么巧!
他要找的人居然在她家瓜架下!
她居然又帮到了他!
她赶紧拿起一个荷包,往里塞了些银子,又随手从桌几上抓起一把梳篦和王雅心取下的发簪。
“这里是京郊,离京城远着呢。我送你回去,在路上边走边说。”
她不由分说,拉起王雅心向外走去。
一码事归一码事,孰轻孰重她还是能够掂量得清。
人口失踪案件,找到失踪者是关键。
刻不容缓。
二人坐上马车,一路疾驰,沈月然替王雅心重新梳好发髻,径直赶向汴京府。
汴京府的衙役一见找了几日的王府小姐突然出现,自是格外惊喜,连忙带王雅心进入厅堂,于是,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王史二女接连失踪,如今又接连出现,令卫奕如释重负。
失踪案件,最关心的当然是失踪者的安危。如今二人无恙,压在他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可以落地。
既然王雅心安然归来,那么,是谁绑了她,这个问题最好就由她来回答了。
“在回答卫大人这个问题之前,小女有几句话想与史姐姐说,不知卫大人能否应允?”
王雅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出一个请求。
卫奕见她眉眼间全是平静与淡然,知她定是有备而来,于是没有多言,点头应允。
史永依似乎仍未从王雅心突然出现的惊喜中平复过来,一听有话对她说,倒着急起来。
“雅心,你现在和我说什么啊!你要赶紧向卫大人解释,解释你的失踪与我无关,你瞧,他们都说是我绑了你,方才还说要用刑,你快向他们解释啊……”
王雅心越镇静,她就越心急。
“史姐姐。”
王雅心的声音仍旧细细软软,不紧不慢的。
“史姐姐,雅心以后有自己的主意,可不再听你的了。”
她像在撒娇,又像在嗔怪。
史永依一怔。
“你……”
“史姐姐,你方才害怕吗?”
王雅心突然露出皓齿,笑得温温柔柔。
“我……”
史永依的眼中真就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种惊恐。
能不怕吗?
拶指,银针,竹签,哪一样都令她闻之丧胆!
“史姐姐,你方才后悔吗?”
王雅心又问道。
“我……”
史永依心惊肉跳。
坦白说,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绑走王雅心的人就是自己!是自己因为鲜血刺激失了常性,所以才会在心智失常的情况下,做出一件自己一直想做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
连翘的话全是事实。
她讨厌王雅心,妒嫉王雅心。这种厌恶说不清,道不明,不是因为某一件事,也不是因为某一句话,就是每每见之都恨得牙根儿痒痒,希望她不得好。
明明是一个她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人,明明是一个从来只会跟在她身后轻声附和的人,明明是一个在她看来处处不如自己的人,不知从何时起,说出的话比她更有见地,做出的事比她更为稳妥,就连在云永雅叙中,也比她更得叙蓉和云如的待见。
她妒嫉她的成熟,妒嫉她有爹娘的疼爱,妒嫉她能拥有叙蓉和云如的友情,妒嫉她能得到程公子的青睐……
哦,想起那个贱男人,她后悔。
——不值得。
想起段氏,她也后悔。
若不是史夫人力主,若不是碍于旁人谴责,她是不愿认这个娘亲的。
谁愿意一夜间由嫡女变成了庶女?任人耻笑不说,其中冷暖又有谁知?
可是方才,当她害怕、无助,看向她时,她能够感受得到,她是真的疼爱她。
当她快沦为阶下囚时,史家人没有一个露面,陪伴她的,只有这个半路来的娘亲。
她还没有尽过一天孝道,怎能就此断送一生?
后悔之余,又有些许庆幸。
庆幸自己终究没有一时冲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