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对沈沅拱拱手:“妹妹,我借用你男人一下,商量重要的事。你倒是要多多休息,注意自个儿身子。”
杨寄把沈岭延至书房,关上门,才摇摇头埋怨道:“阿兄,你如今越来越不给我面子啦。不过就是没有亲自查看剩余的几座边城,何至于出啥大事?”
沈岭道:“你以为大事都是好大的朕兆摆在那里等你去发现的?北燕扶风王偷袭的事儿,给将军你的教训还不够?这一回是你们行走得远,发现得早,运气又好,才可以反败为胜,可未必次次都是如此哦!如果他的骑兵在你全不知情、城门大开的情况下偷袭,你还有几成把握?”
杨寄兜头一揖:“舅兄大人,我都懂!这次给我的教训绝对深刻了!我以后一定不随便亲犯险地,一定好好保护阿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让北燕有可乘之机——边城全部都加强了布防,岗哨设得极密,其实这回小小挫败也不是坏事,大家各个都拎着神儿呢!”
沈岭看他惫懒的样子,也有些无奈,摇摇头说:“我白提醒你一句。扶风王年纪虽轻,倒是个不可小觑的敌人,你别胜了一场从此大意,要知道,他也是在慢慢琢磨你、了解你,然后打算着好好跟你再干一仗呢!”
杨寄就这点好,不怕没面子,虽然被沈岭当面嘲讽了一顿,事后毫不记恨,反而开始加紧练兵。但是时光已经挪到了秋季,各处都是最繁忙的季节:这一年风调雨顺,凉州雍州所有农田和屯田都大丰收,田里金灿灿的,五谷丰登,收割极忙;牧场上牛羊肥壮,秋草也要打下来预备过冬的;连四野的果树都被压得沉甸甸的,红彤彤的枣儿,金灿灿的梨子,紫微微的葡萄,咧着口的大石榴,还有汁多沙软的柰子(即古苹果),集市上成筐成筐地摆着。
好处是,凉州雍州大概几年都不愁粮食了;坏处是,军屯的士兵们也忙着在家抢收,对于日常的操练有一搭没一搭,能来应个卯就不错了。
杨寄素来体谅人,这样的丰收之年,又有不少军士家里的妻子也怀孕的、待产的,他想着自家的阿圆,对这些寻常人的欢喜就不忍苛责,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但是朝廷里旨令却催到,言凉州雍州大熟,而齐鲁之地、三吴之地一旱一涝,都遭了天灾,所以要杨寄这里加税,贴补受灾的地方。
杨寄怒道:“扯他娘的蛋!以前凉州、雍州遭灾,齐鲁、三吴可曾来贴补?”
沈沅拉拉他说:“你看你,小气鬼的模样又出来了!三吴和秣陵离得那么近,邻居似的,你好意思见死不救?我们这里既然丰收,哪怕军户和百姓那里并不加税,从我们仓里挪一些送去,估计也够了。”她叹口气:“我也肚子那么大了,生孩子的时候又是初春,那么冷的天,你也总为我和孩子积积福,就当为那些遭了灾吃不饱饭的人行行善事吧。”
杨寄给她说得心软,摸了摸她已经滚圆的肚皮答应了。
主簿沈岭听说这个消息,拊掌笑道:“不是我要夸自家妹妹,实在是将军有这样一个夫人,将来有数不清的好处在。”
杨寄垮着脸说:“好处?你也信那些因果之说?”
沈岭笑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因果之说,现实里难道就没有实例?阿末,我已经在送粮的大车上做了‘杨’字的驺虞旗,押送粮草的民伕都会唱莲花落,一路走一路宣扬你的仁义爱民。你说好不好?”
杨寄不大懂这里的门道,撇撇嘴角说:“我才不在乎这些虚名呢。”
“虚名也不是无用的东西。”沈岭伸出一根手指摇一摇,神秘兮兮地说,“我还打算,从将军的岁入里拿出一些,在凉州三郡建些庙宇,供奉的人知道这是将军为百姓祈福所致,也会感念呢!”
又要他出钱!杨寄那个肉疼啊,实在不懂这些泥胎木雕又有啥作用。不过沈岭的话,就和沈沅的话一样,轻易不出口,出口驳不回,他只能长叹一口气说:“好吧。就听你的。不过,这些上头千万别靡费,多出来的钱,做些啥不好呢?……”
杨寄答应了朝廷的要求,亲自到姑臧粮仓里,点数着送到南边的粮食,那金灿灿的谷子,从他指缝里漏出去,手感真是好啊!杨寄爱死这些东西了,边点数边嘟囔:“一车粮,有半车是叫送粮的民伕吃掉的,这样周转腾挪,简直就是浪费嘛!”及至看到数量足了,急忙叫人关门:“好了,尽够了!剩余的,好好存着,以备不时之需。如果粮价可以,也可以卖出去折干。”小气鬼的模样实在难改。
姑臧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西北鄯善等地恰恰也是灾年,粮食就贵多了,两地互市,自然是杨寄这里大大地落了便宜,一来二去,还挣了不少。杨寄高兴地拿换来的西域的裘皮、毛毡、玉器、金银首饰和葡萄美酒,送到大肚子的沈沅面前显摆:“赚大发了,果然鄯善地方人傻、钱多、好哄!看,喜欢哪个,我再去多多地买些来!”
沈沅捧着肚子,有些慵慵的:“尽丢人样!哪里像个将军,活似一个奸商。互市虽好,你也警醒着点,别闹出啥幺蛾子来。”又说:“我这不知啥时候就要生了,虽则是第二个,心里也没底呢!”
杨寄安慰道:“不怕不怕!人都说第一个最艰难,不是也好好地生了个那么漂亮的闺女;这第二个一定水到渠成,生个健壮伶俐的大胖小子!稳婆已经给你找好了,一应生产用的东西也都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