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农夫见过猪群见过羊群见过牛群。
就是少见马群。
何况这等纵马奔腾浩浩架势,若是抢粮的强盗,己方明显毫无还手之力。
身后牛车上是整个村里今年要纳的税粮,若有个闪失可真是要了命了。
策马而来的那伙人连接吁声勒马停下。
下邳村人一片惶恐,众人皆死命低了头大气不敢出,唯有夏豆觎着眼去瞧,乍看之下便惊圆了嘴。
“喂,老汉!”
紧挨着领头人的一位彪形大汉在勒马间神色仓急地高声喊道。
这道呼喝声音粗嘎刺耳,村人们闻声便面带狐疑地抬了头,这一看一下便是大惊。
这行人约有二十来号,行色匆匆气势凌厉,青天白日之下,皆统着夜行衣,黑衣裹身黑布蒙面,左手执鞭右胯竟挂了刀鞘。
“何..何…何事?”还未弄清来意,里正已吓得结结巴巴,八字撇胡须颤的跟打摆子似的。
“可曾看到两人骑马跑过,枣红大马,一白衣一青衣,往哪边走了?”大汉语速急赶地连声问到,话间又暴躁地在空中嘭的一声虚掷下马鞭,呼呼风声擦着里正耳根而过。
“壮…壮士,手下留情,老汉正是下邳存里正…”庄稼汉里正不知耳背还是慌张,竟先驴头不对马嘴地磕磕绊绊自报家门。
夏豆一汗,叔,这是问路的,这不是抢粮的强盗!
啪!
夏豆眼皮子一抖。
“妈的,老子管你谁,就问你看到人没有!往哪儿走了?快说!”又一位精瘦些黑衣大汉拍马上前,悍然一鞭子甩在老牛身上。
问个路能又急又凶成这样,夏豆也是一奇,这才观察起周遭路况。
原是这小坡地势巧妙,四道岔路口皆通往不同方向,那俩人并非只有进林子一条路,这才让追来的这伙人乱了阵脚。
“哞!”
那边老牛受了鞭就要乱蹿,里正与守安叔连忙拉住,一众下邳村人更是吓得六神无主。
“不知!不知…尚且…”里正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又是一鞭蹭着他肩膀而过。
“我看你是找打。”
一鞭之下无论打没打着,总之里正当即吓得缩成一团,捂着肩膀哎哟哟地嚎啕起来,庆叔夏老爹等都齐齐围上去扶住,四下嚷嚷壮士手下留情。
那精瘦恶汉又一鞭子挥向众人,咋咋呼呼地怒喝:
“都老实点儿,那两人可是江洋大盗,往哪儿走了,不说就当你们包庇同伙。”
恶匪。
绝对是贼喊捉贼的恶匪。
夏豆被她老爹护在身后,鞭子虽没落到她身上,但平白遭受如此无妄之灾,心里顿时又气又怒。
“我最后问一次,往哪走了?”
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又像是不满属下那虚张声势的莽干。
最先勒马的那头领缓缓踢马上前,俯视着马下一众战战兢兢的村汉,神色似是漫不经意又浑不在意,然那冰冷冷的声音一出口,夏豆不由跟着打了个寒战。
那人的高马铁蹄之下,正缩着夏老爹村人一众,若是踏踩过来,不过瞬息之间。
这群莫名其妙的疯子!
前后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便又是鞭打又是胁迫,这是问路应有的态度么。
夏豆怒气腾腾抬头望他,那人的眸光也莫名恰好投到夏豆身上。
这应是个年轻男子,夏豆只能看清他蒙面之上的一双眼。
让她意外的是,外妩媚,黑黝黝的瞳仁似两涡深潭,眶内氤氲着盈盈水雾,影影绰绰地泛着润泽。
可惜眼神太过阴冷,像是藏着条泛着毒汁吐着信子的蛇。
他俯视着夏豆的眼神,像是在看马脚之下的一只蚁虫。
白瞎了对好招子。
夏豆遽然间被这眼神激出了一身匪气。
呵,看这身形也不比他属下健硕,多半是娘炮。
仗着这点阵势就想吓唬住人?
“我们里长适才说的不知,是说不知那俩人现下在何处,尚且只是两刻钟前打过照面,往那边林子里去了。”
女孩子清越柔美的声音在一片乱嚷嚷里蓦地响起。
话语落下众人齐刷刷的将视线转投到夏豆身上,连哀嚎的里正都愣忡间闭了嘴。
“我们都这庄子里平头百姓,与那两人无亲无故,与诸位壮士无冤无仇,没得去包庇他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夏豆捏紧了手里的半个饭团,板着一张素白的脸,再镇定不过的样子。
“妈的,那刚才怎么不说。”先前那精瘦的汉子觉得自己被耍了,粗声粗气地对着夏豆怒骂道。
“妈的,你们问个路而已,搞得跟杀人放火似的,把我们里长吓着了,说慢了点罢了。”
老子怕个鸟!不就是问路的么。
手里的饭团被捏的有些黏糊。饭团就是力量,夏豆很想吃一口。
黑衣壮汉们皆惊讶地扬眉瞪目,连下邳村的村汉们都一时呆滞没反应过来。
这个瘦弱得一只手就能掐死,说话都带几分娇喘的女娃娃。
刚才说了什么?
妈的?
“?”
“壮士们要抓的人,两刻钟前进了那边林子,你们从这边去追,到了前边的岔路口往左手边走,走到一棵合抱大苦栗子树边,继续往左走,是个上坡,我们就是在坡下遇到那两个人的。”
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夏豆连忙伸手往那边指指点点地指路。
“山里树多草深,山路还弯弯绕绕的,马根本跑不开腿,我看那俩人跑不远,这会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