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脱北者>63.第 63 章

她没有开玩笑。

泛白的天光下,林东权呆立原地,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

为了避人耳目,偷渡船往往吨位很小,伪装成普通渔船的模样——即便在国境附近游弋,也不会引发太多怀疑。

辽阔大海苍茫一片,约定的接头地点远离岸边和主航道,孤立无援又缺乏参照物。从上船的那一刻起,乘客们的命运便不再由自己掌握。

那就这样吧,林东权想,如果婶婶和堂妹毒发身亡,他也没什么苟活的必要。

刺骨的寒风渐渐退去,海平线上出现一艘散货船,远远地朝他们驶来。这边汽笛呜咽低鸣,烟囱里冒出黑烟,甲板令人不安地晃动,船舷边信号灯间歇闪烁,宋琳站在驾驶室里独自操控,动作杂乱却并不慌张。

“你会开船吗?”紧紧抓住栏杆,林东权紧张地仰头询问。

女人推起几个阀门,船身随之猛然一震,引得轮机舱和鱼舱里发出阵阵惊呼,这才回答道:“现在会了。”

船舷边的海水深邃湛蓝,血腥杀戮的痕迹早已被鱼群消灭,那些死者仿佛从未存在过,彻底不见。空荡荡的甲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眼看货船越靠越近,却根本无路可逃。

像走私一样,越境偷渡需要至少两条船舶:分别来自始发地和目的地,在海上进行交接后再各自返航,从而规避海关的出入境监管。不同船只可能听命于同一犯罪集团,彼此之间互相了解、配合熟练;也可能是中介安排的临时组合,在约定的时间地点碰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林东权默默祈祷货船上的人是后者——如果他们认识被宋琳杀死的蛇头,自己恐怕还是难逃一死。

对方没有悬挂国旗,也没有可供识别的船名,破旧的船身油漆斑驳。几个人持枪站在甲板上,黑色面罩遮脸,还带着厚重的遮耳帽和雪镜,似乎来自比朝鲜更寒冷的地方。

劳动党的社会管理制度极严,所有港口船舶均登记在册,想要从海上直接入境根本不可能。清晨时分,太阳正从货轮的左舷升起,再往北只有广袤的西伯利亚,结合地理位置分析,此次偷渡的目标应该是朝俄边境。

身后传来锁鞘摩擦的声音,林东权回过头,发现宋琳已经释放了所有的偷渡客。

在黑暗担惊受怕一整晚,男男女女们蓬头垢面地爬上甲板,每个人都表情麻木,视线空洞犹如丧家之犬。

货船上吊着几根绳索,绳头绑着沉重的铁钩,接连被那些蒙面人猛力抛出,像鱼钩一样扣住这边的船舷。随后,两条船同时停机减速,在上下起伏的海面上,堪堪并排停稳。

北风呼啸、浪花翻腾,船舷超出海面十几米的距离,绳索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很是令人胆寒。

林东权恐高,见此情景愈发不愿意离船。

其他偷渡客发现甲板上的船员不见了,再联想到舱门缝隙里渗出的鲜血,早就被吓破了胆。看到满身赤红的宋琳,更像是见到了阎王,不待风平浪静,便手足并用地朝船舷边爬去。

“愣着干嘛?”女人一脚踹到林东权身上,“等我抱你?”

脸颊阵阵燥热,被当众羞辱的刺激足以抵消恐高症,他咬牙斥道:“闭嘴!”

宋琳不屑地冷哼一声,直接撸袖子准备动手,抬头却见林东权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抢先扯住一根绳索。

他大病未愈,原本就有些单薄,此刻更是被海风吹得东摇西晃。

然而,面对脚下深不见底的大海,恐惧让位于孤注一掷的勇气。林东权猛吸两口气,藉由惯性加速,同时收起双腿,蜷缩着身体荡过了两船之间的距离。

冰凉的海风又湿又冷,吹过脸颊如刀如削,手脚麻木得不再属于自己。

平日缺乏锻炼的身体,在此刻尽显狼狈,颤颤巍巍地挂在绳索上,随时都可能被甩出去。

意志与本能角力、希望与苟且博弈,林东权真正明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意味着什么: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无论货船是敌是友,他都必须勇往直前。

落地时,绳索陡然恢复弹性,身体顺势砸到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虽然只是腰背受力,没有牵动伤口,但撞击引发的胀痛依然足够好受。林东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仰面躺倒在地,久久不能动弹。

又有几声闷响传来,偷渡客们接连跌落到货船上,呻&吟声此起彼伏,似哀鸣更似发泄——经历一路惊心动魄的旅途,正常人的承受力早已到达极限——如今路程过半,好歹能够松口气了。

船舷另一边,确定所有人都已经转移,宋琳干净利落地卸下铁钩,又将绳索一根根抛回来,任由偷渡船失去动力、独自漂浮在海面上。

最后时刻,只见她轻盈起跳、纵身一跃,将杀戮、回忆和退路统统留在了身后。

苍茫海面上,那个无所畏惧的身影被定格,深深烙印在林东权的脑海里,无论如何努力,终究再也无法抹去。

翻了个跟头,宋琳摔进那群蒙面者之中,引发一阵愉快的欢呼。

还没站稳脚步,她便与货船上的人轮番拥抱,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亲热。

于此同时,一个俄语名字反复出现,发音类似于“eлeha”(伊莲娜)。

最终,为首者拨开人群,将宋琳狠狠搂进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彼此揉进身体里。

那首领身材魁梧,站在一群壮汉中依然十分显眼,粗壮的手臂、厚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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