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没有回头,安安静静地扯出一抹微笑:“是呀。妈妈若地下有知,也会很感激陈妈妈对我和安蓝的照顾。”
陈佳琪呼吸一窒,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耳光般难堪,面色发白,微低了头,“然然,你……这么多年了,还怪我吗?”
“怎么敢?”安然回头,嘴角慢慢的勾起来,弯出一种讥诮的弧度,说话时,每一个字都似带着坚硬的金属味道。她微仰着头,眼神却是睥睨,在烈日下折射着迷乱的散碎的光彩。“那几年,感谢您都来不及呢!”
她说着,又回过头,看着小小照片上那张美丽安详的脸庞,安然长得很像她妈妈,微笑时,眉梢眼角几乎是一样的美丽风情。所以安然其实一直不喜欢笑。“妈妈,你的好朋友来看你了,你开不开心?前几年我跟安蓝住在陈妈妈家里,他们一家对我们都很好,所以妈妈你地下有知的话一定要记得感谢他们。”
“然然。”陈佳琪艰难的开口,太阳的光线从她身后射过来,使得她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影子里,晦涩难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今天当着你妈妈,陈妈妈给你……道歉了,当年的事,你就忘了吧,啊?就算看在我是你妈妈的朋友的份上……”
安然仰起脸,微笑的某样乖顺的像是一只没有攻击性的猫,纯粹的单纯。她的语气也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然而语气却是咄咄逼人:“当年,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佳琪被噎住,好半天开不了口。她局促的站在那里,安然看来总是温顺无害的模样,然而她却知道,她骨子里的偏执、古怪、敏锐、多刺与安素是一模一样的。安然不但容貌像安素,性子也是最像的。所以她们两姐妹,她其实是偏爱安蓝的。
半晌,她避开安然的眼睛,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子青已经找过你了。”
安然神色微动,“所以你特意来这里等我?”
陈佳琪依然不看安然的眼睛,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一定满是讥嘲。“你这几年……我也略有所闻。你跟子青,是断断不可能的。”
“没有这几年,我跟周子青就有可能吗?”安然截断她,眉峰微凛,眼睛弯弯的仿佛仍在笑,然而就连炙热的阳光也融不掉她眼底的冰冷。
“然然,我们收养你们,便是将你们当成自家女儿的。”陈佳琪惊喘一声:“自家女儿跟儿子……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了吗?再说,周家在这h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这……”
“自家女儿?”安然嗤笑,缓缓站起身来。山上风大,翻起她的白裙,仿佛层叠的白色波浪,她一步一步的走近陈佳琪,“我们怎配?”
陈佳琪一步步的往后退。她心中对安然本就有愧,再加上此时还在安素的墓前,她与安素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若让安素知道那些……她哪还有脸站在她面前?
安然将她逼离了妈妈的墓前才停下脚步,有些事确实不好让妈妈知道,她若真有灵,定会很难过的。“你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
陈佳琪深呼吸,终于抬头直面安然,“然然,我只有子青一个儿子,我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我也知道你对他……但是然然,我请你看在陈妈妈曾经照顾过你们的份上,不管子青如何问你,求你一定不要告诉他当年发生的事情。”
安然没说话,安静的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是一种浓郁而饱满的黑。
陈佳琪见她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悄悄地松了口气,继续道:“子青一向敬重他父亲,视他父亲为偶像,若让他知道……还有我,他也会气我的。然然,陈妈妈求你,求你千万不要告诉他,好吗?”
安然微微偏头,太阳偏西照,金黄的阳光将她的脸切割成两半,一半洒满明亮的光线,另一半则融在影子的暗影中。然而那审慎的目光,有着一针见血的锐利度。
她嘴角微弯,缓缓笑开。她的笑容极为动人,光线下的眼睛粲然生辉,将暗影中的眼睛映衬的更加纯黑。“你们怕失去他的崇拜,失去他的尊重,而当年,我却差点失去安蓝……”
“不,不是这样的然然……”陈佳琪苍白着脸辩解道:“你是了解子青的啊,他那个孩子,若真的对我们失望了,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他的崇拜尊重……然然,我们会彻底失去他的。”
安然笑出满眼的笑意,“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然然。”陈佳琪惊呼,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哀伤而乞求的看着她。
安然挣开她的双手,退后一步,冷了笑脸,“若没别的事,陈妈妈请回吧,我还想再陪陪我妈妈。”
陈佳琪颓然收回双手,安然已经转身,倚在安素的墓碑旁,整理杂草,清扫灰尘。
陈佳琪叹口气,在她身后轻声说道:“然然,那我先走了。你……不管怎样,陈妈妈还是希望你好好的。”
没有回应,陈佳琪终于失望的转身,举着沉重若铅的双腿,慢慢离开。
身后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安然终于停下动作。被连根拔起的带着泥土的杂草上,染着碎碎点点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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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沐言停好车,正要开车门下去,抬眼瞧见陈佳琪失魂落魄的下山来,山上风大,她盘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被吹得很乱,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忧伤又狼狈的模样。这种时候上前打招呼,只会令她更尴尬吧!
他于是一直呆在车上,目送她上车走远后,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