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南城天气炎热,热辣的太阳炙烤大地,传言说放一颗鸡蛋在柏油马路上能煎熟了。白天温莎大门紧闭,夜晚歌舞升平,热闹喧嚣,姑娘们戏言娇嗔嬉笑怒骂,总之,把客人的钱骗到手才是重要的。至于尊严和人格,早就埋在风尘里化作尘土无影无踪了。
婷姐常说,“淼淼,你就是来玩的,不是来赚钱的,我手下的姑娘要都像你这样,温莎早就关门大吉了。”
我笑说,“妈咪你可不能不看我的努力,这样样从头学,可不简单的。”
婷姐说我之所以能成为头牌,只仗着张骏给我撑腰在场子里没人敢得罪,走台我想去就去,不高兴甩袖子走人烂摊子总有人帮我收拾,加上长得还算可以的脸蛋和身材,冷着脸倒也和场子里一天到晚笑僵了脸的姑娘不一样,瞧够了风情万种,来点小清新,味道大不一样。
我说,那可不是?我瞧着,应该是男人都犯贱,端着捧着的不屑一顾,譬如家里洗衣做饭大孩子的老婆,非要来夜场“谈恋爱”,再者是主动送上嘴的不吃,不屑一顾的才叫他们流连忘返,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婷姐说,淼淼,你有进步了。你要是真心干这一行,姐带着你,会发财的。
我点了根烟,心想,谁知道呢。
徐笶梦被北京的学校录取那天,请我们几个人在南湖饭店三楼扬子厅吃饭,我和刘思涵请了假晚上不去会所,张骏本来不去,但徐笶梦一个接着一个的电话炮轰过去,他顶不住压力,还是来了。
第二场悬在温莎的ktv,全程挂张骏账上,说是要给徐笶梦送行,简单寒暄了几句,张骏接了个电话,抽身走人。徐笶梦冲出去找他,跌跌撞撞的,已然喝多了,刘思涵让我去找她看看,别走错地方了。
我在走廊尽头看见她抱着张骏,哭得稀里哗啦,她说,“你就抱我一下下,一下就好。你不喜欢我可以,但是这一次不要拒绝我,我去北京了,以后就见不着你了。”
张骏不为所动,站在原地,像块木桩似地,说,“我拿你当小妹,你别闹,上北京好好读书。放假不是还要回来么?”
徐笶梦不依,噘着嘴流着泪说,“骏哥,骏哥。一样是叫你骏哥,可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偏呢。”她敲着张骏的胸口说,“稍微挪一点位置给我,不可以吗?哪怕一点点啊。”
张骏伸手推开她的肩膀,无奈地笑了笑,“不可以。”
然后徐笶梦哭得更厉害了,可她也挺倔的,不出声,抹了眼泪一次又一次,抬头强颜欢笑地看着张骏,努力云淡风轻的语气,“哎,张骏,我问你,要是我比杨小唯先遇见你,你会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张骏没考虑就回答,“会。”
“你骗我呢,你都不用想。”徐笶梦不相信地说。
张骏抿抿嘴,深吸了口气说,“其实你们俩很像,只是她没有你的好运气,你什么都有了,她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要留在她身边。做她的好运气。”
“哎哎哎,你真是够了,我问你会不会喜欢我,你竟然跟我说跟杨小唯表白的话。你很伤我的心啊。”
“小梦,不要任性了,你比很多人幸福千百倍。珍惜你现在拥有的,好好念大学,放假回来我们再一起玩,我还是你哥哥。”
张骏说完这一句,抿嘴拍了拍徐笶梦的肩膀,转身走了。
徐笶梦忽然叫住他,张骏顿住脚步,回头的时候差点看到我,我躲在拐角里,听见徐笶梦问他,“张骏,其实我没拥有那么多呢,你会不会做我的好运气?”
张骏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不知道。”
我悄无声息回到包间里,没过一会儿,徐笶梦也回来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灌下肚子,也不知道是告诉自己还是告诉我们。张骏是个混蛋。
那天晚上,徐笶梦醉得不省人事,一路上说了很多胡话,巴拉巴拉的,大多数是关于张骏的,我和刘思涵不敢这样把她送回家,就去酒店开了个标间睡觉。我和她睡一张床,半夜她说口渴,我起来给她倒水,昏暗的光线下,她问我,小唯,你都看到了吧,我和他在走廊上。
她是清醒的。
我点点头,承认了。
她说,那你该知道他的心意了,别再混蛋了你,那工作赶紧辞了,好好找份正经的,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他会对你好,一辈子好。我其实很不愿意这么放手,但你知道吗?我从来都清楚。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是。我也没那个勇气为他抛弃我的锦绣前程。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可你是我的朋友,好朋友,我希望你们幸福。都幸福。
徐笶梦抓着我的手,用一种大姐姐的口吻说,小唯啊,不要再去惦记你的小男朋友了,不值得,你把自己变成今天这样子,多多少少跟他有关系,但你自己也清楚不是?你只是痛恨他抛弃你,不辞而别。年少的爱情,哪有这么铭心刻骨,你只是给自己找了躲避和堕落的理由。珍惜眼前人,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我抽开手,低着头,不去承认我心里还想着谁。我说,人各有命,我选择听天由命。如果水到渠成,我一定选择顺从并且享受,至于其他的,我想跟着心走。人这一辈子,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困难啊。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点勇气了。
徐笶梦不再说什么,躺下背对我,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睡到下午两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