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维一惊,抬头去看岳淡然.
她的脸色并无异样,仿佛刚才的一句话就只是说笑而已。
欧阳维却放心不下,总觉得他已一脚踩上云,上不来下不去,难以收拾。
莫非她已心生猜忌?
怎么会?
他做的布置就算不是天衣无缝,也算无迹可寻,她不可能识破。
欧阳维告诉自己要冷静,顶着僵硬的表情会露出马脚。
“前面还放着那么多宾客,我去去就来。”
借口找的冠冕堂皇,语气也甚是和暖,岳淡然浅笑着目送欧阳维仓皇而逃的背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绝望。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想尽头在哪,从前自以为熬不下去时,她都咬着牙挺过来了,如今错以为否极泰来,却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一闷棍。
原来他们真是到尽头了。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坐了半天还是两眼干干,服侍她的小风战战兢兢地凑到她身边,颤声道,“王妃要不要把盖头盖回去?”
要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能像摘掉的盖头再重来一次就好了。
岳淡然对小风挤出个笑,“你是皇上的人吧?”
小风吓得腿都软了,“王妃何出此言?小风是服侍王爷的奴才啊。”
好个服侍王爷的奴才……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孩子,岳淡然颇有些哭笑不得,“皇上叫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摸清我的喜好擅长,他才能对症下药地设局见我一面。”
小风心下已凉了七八分,“奴才不知王妃说的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般田地还在装糊涂啊。
岳淡然喟然长叹,“暗堂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要下手……你为了一个任务一辈子断子绝孙,值得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风也知无力回天,索性不再守口,“奴才七岁就净身了,十二岁进了王府
。”
岳淡然从前听说宫中隐着暗堂死士,想必这孩子的武功还未高到极致,才被派来做奸细的吧。
“王爷对奴才一直都很忌讳,若非王妃喜欢我,奴才恐怕这一辈子都做不成一件事。”
又是她麻痹大意让人有机可乘了。
岳淡然的心阵阵刺痛,“暗堂出身的,武功都不弱,你要是还想保一条小命,就该更用心掩藏内息,否则露馅是早晚的。”
小风低着头,一声“多谢”卡在喉咙里,不得出口。
岳淡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风,咬了咬唇,“晖院养着的那位,不是你们剑首吧?”
“王妃说的是上代剑首?”
“吴梅景。”
“暗堂都知吴先生已故去,否则新任剑首也不会继位。”
果然如此。
“晖园的那个是谁?”
“大概是王爷找回来的替身,想必除相貌同吴先生酷似之外再无充数的可能,才受了胁迫遭受酷刑。”
岳淡然原本也是这么猜想,如今听到她的想法与另一人不谋而合,心中无尽悲凉。
小风见岳淡然半晌不说话,便逾距问了句,“王妃预备怎么做?”
岳淡然也想知道她预备怎么做。
刀握在手上,指向他心口,最终能不能落下那一刺,真是不好说。
“王妃要奴才做什么?”
“帮我取两把剑来吧。”
……
欧阳维在宴堂被灌了不知多少杯酒,从天子到魔尊都循例敬他,他非但不推脱,反而刻意多喝了些。
岳思凡忍辱而不敢言的倒霉相,苏丹青又恨又怨的含悲眼,与岳思卿满是怨毒的神情,都给了他极大的快慰,心中的忐忑随着烈度的美酒与病态的愉悦消磨掉,就连曲终人散时的萧索与零落,也如将毁灭的美景一般绚烂。
欧阳维推开房门时,心里不是没有担忧,当他看到床边盖着盖头正襟危坐的新娘,脊背的冷汗才都化成热汗。
他不是不想风度翩翩,腿脚却不听使唤,从门边到床边短短的几步路,踉跄的闪了好几闪。
等他终于扑到床边,掀盖头的手却停在空中,兴许是醉酒的缘故,身子一直抖个不停。
两个人近在咫尺,再靠近些就能感受彼此的呼吸心跳。
岳淡然的心从来没有当下这么平静,甜蜜或辛酸的过往都在她眼前走马灯,最终定格在三年前药王庄的婚宴上,他义无返顾揭下她盖头的那一刻
。
如今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故事重演,不同的是,他看到她嘴角的笑容时,表情一瞬间的凝固。
“你从前不爱学武功吧?”
还来不及想她为什么这么问,不知不觉中他已“嗯”了一声。
岳淡然脸上明白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字,眼角的笑纹也更深了,“你从前觉得自己是皇储,学武功不过是浪费时间。明知无用,却还不想甘居人后,很痛苦吧?”
痛苦吗?
欧阳维连笑都不能了。
岳淡然轻哼道,“其实你的武功烂透了,师父知道我也知道,你一直嘲笑我花拳绣腿,殊不知真正花拳绣腿的人是你。”
欧阳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说到底,学文学武都是需要天分的,他在武学上的天分,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罢了。
岳淡然又笑起来,“我的剑法虽然不好,勉强也打得赢你,师父从前从不让我赢你,他说伴君如伴虎,伤了你的面子恐怕要遭祸事。”
欧阳维绝望地闭上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就你知道的来说,安排至此也的确费心了,只不过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
“若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