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劝我?”
“劝你什么?”
“劝我不要杀他。”
嫣然强忍着把心中那一点莫名焦躁也扔干净,“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有什么立场指手画脚。”
柳寻仙嘴角弯着,似乎是想笑,最终却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他素年清冷,除了冷笑,真心笑时本就不多,更不会假笑赔笑,对着嫣然,表情常常做的四不像。
“凭他对不起你这一件,就够死上个几百回了。”
“谁对不起我?苏丹青?他如何对不起我?”
柳寻仙看着她的眼神不再躲闪,“要是你一辈子也想不起从前的事,那我也就不怕了。”
嫣然才要开口,头就像被钝物击打似的疼了一下,冷汗顺着两鬓流下,眼前也是一花。
“从前的事,我想起来又如何?”
“我不想你记起从前受的苦,更怕你与苏丹青还有情,我现在下手杀他,要是将来有一日你想起从前的事,想起对他的情,岂不要伤心?”
嫣然忍着余痛,勉强做出笑容,他提起药王庄,提起苏丹青,又说她在药王庄学过医术,怕她对苏丹青还有情,那么她过去必定同苏丹青有过什么纠葛,他咬定她从前受了苦,遭人亏欠,想来,她与那罗刹医仙不管过往如何,结局一定不怎么美好。
柳寻仙最怕的事,也是她最怕的事,她怕有一日她记起从前所有的事,那些她错以为可有可无的存在,竟都是她过往人生中的至亲至爱。
两人面对面沉默,都是心事重重。
柳寻仙终于发觉嫣然的不痛快,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上她沾湿的额头,问话声急切,“怎么出这么多的汗?身子不舒服吗?”
嫣然暖笑着掩饰失态,“想必是刚才骑虎时激出的汗,风吹吹就干了,不要紧。那个吩咐你杀人的人,是什么人?”
她本是随口一问,想岔开话头,柳寻仙却连身子都绷直了;他虽还不知她与欧阳维的关系,却也猜得出他们之间的过往并非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
欧阳维权倾朝野,冷血无情,从来也没有为什么事什么人用心,这么一个人,情绪竟会被她牵动至此,困兽一般垂死挣扎的模样,用痛不欲生四字形容也不为过,柳寻仙也觉得不可思议。
“你对维王殿下……有没有印象?”
她脑子还在乱,被柳寻仙这么一问,太阳穴又抽痛一下,却要故作无状,“你说谁?”
“欧阳维。”
这三字一入耳,犹如千针□□百汇,全身的神经都被牵动了,她终于忍不住抬手捂上头,背也不自觉地拱起来。
柳寻仙心一慌,玉面更添几分惨白,扑过去将人牢牢搂在怀里,“怎么了,头疼吗?哪里不舒服?”
嫣然前一刻还痛不欲生,身边却突然包围一股温暖,从头到脚的不适也渐渐平息,她顺从心意依靠在柳寻仙怀里,等最后一丝痛觉从身体里抽离
。
“上一次在寒潭,是我抱着你救了你的命,这回是你抱着我止了我的痛,这算是投桃报李?”
听她沉音稳稳,他才放下心来,明知她已无大碍,却还不想放开手;她也没挣脱他的环抱,心中的滋味更是莫名地温暖熟悉,“总觉得你身上的味道我从前闻过,香而不腻,素而不俗。”
柳寻仙笑的情不自禁,“从前都是我抱着你,你最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两个人在月华下相拥,各自把心事丢在脑后,直到嫣然的左腿站不住。
柳寻仙回寒宁轩时,脸上的笑能换下一座城池;望舒看的收不回目光,织女掉了下巴,麻姑瞪圆了眼,只有何琼一个面色如常,开口时舌头却打了结。
柳寻仙擦了琴,坐在窗前动心地弹,嫣然在房中听到琴音,开了窗倚在窗前静静地听。
清风与明月瞧见探头出来的嫣然,在门口对视一眼,表情一无二致,亦悲亦喜。
嫣然听累了去歇息,柳寻仙手也乏了,站起身吩咐更衣。
何琼眼中尽是忧思,“主人要连夜走吗?”
望舒也劝,“主人两天没睡,休息几个时辰再去不迟。”
柳寻仙走到屏风后,“这次回来已是忙里偷闲,若不早些回去,恐怕欧阳维疑心。”
四女侍皱着眉头你看我我看你,柳寻仙已走了出来,“你们三个跟着我奔波了一个月,留下歇息几日,叫霄云四个随侍。”
织女正要摇头说不累,被何琼拦了,“你们一个个脚步浮晃,硬跟去也是给主人添乱。”
麻姑叫了霄云等,侍子们略做准备就同柳寻仙动身走了。
四女私下也没话,各自回房,望舒才宽衣上床,门外就有人敲门,下床去开门,却见何琼站在外头,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我睡不着,找你说话。”
望舒理理头发,“我困得脑子都不清楚了,有什么话到床上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和衣上床,望舒闭着眼,随时入梦的姿态,何琼却掐着她的腰不让她睡,“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这些日子一直有不详之感,恐怕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我们跟随主人多年,血雨腥风还见的少吗?”
望舒将何琼作孽的手钳到手里,何琼费了好大劲才抽手出来,“是见得不少,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让我担忧的是主人。”
望舒翻个身拿背对着何琼,口里嘟囔一句,“主人是何许人,什么时候做事不拿分寸,你不要庸人自扰了。”
何琼愤愤去扳她肩膀,“你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