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饭,两人坐着喝茶,柳寻仙吩咐把琴取来,悠悠弹起;嫣然听的惬意,就随口问了句,“不知府上可有会吹箫的与你合奏?”
柳寻仙笑道,“从前为了解闷,我曾教过望舒几天,你要是想听也没什么难的。”即命麻姑将他的玉箫取来吹了一曲。
箫声悲戚,嫣然禁不住感伤,“总觉得我曾在哪里听过这调子,音律熟悉的很。”
柳寻仙眼中尽是忧伤,“柳寒烟生前曾与夫人琴箫合奏,我吹的这一曲就是他所作,这只玉箫,也是他特别为我定制的。”
嫣然明知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困惑,“为何你每每提起寒剑夫妇,总不肯称他们为父母,这其中有什么心结?”
柳寻仙苦笑,“并非我不愿,而是我现在还没资格,我总要了了他们的心愿,才能堂堂正正叫一声爹娘。”
嫣然想再问他们的心愿是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那二人既然不得善终,柳寻仙想做的无非就是报仇。既然柳寒烟死在皇家手里,他要报仇的对象,必然也是皇家人。
冤有头债有主,先皇与昭奉皇后都已去世,这笔账还能找谁清算?
难道柳寻仙想杀的是当今皇上?还是他口中说的那个维王?
一想到欧阳维,嫣然的头又开始痛,初始只是丝丝,脑子里却渐渐闪出乱七八糟的片段,所有的片段里都只有一个人的影像,或喜或悲,或忧或怒,最终定格在一个飘落花雨的桃花林,那人站在树下,月白龙衫,青丝映桃花,环佩玉饰,名目眩骄阳。
原来这就是欧阳维。
痛不欲生的滋味来的如此强烈,嫣然抱住头叫出声。
柳寻仙忙冲过来搂住她,嘴里乱七八糟地问,他的悦声渐渐把她脑子里的人影挤了出去。
她出了一身的汗,疼痛终于慢慢平息。
“你想到了谁?”
嫣然却不想回答,隔了半晌才反问一句,“你还杀苏丹青吗?”
柳寻仙吓了一跳,“你想起苏丹青了吗?”
“没有没有。”嫣然连连摇头,“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头痛。”
柳寻仙伸手捏她的脉,“调理神思的药,你怎么停了?”
“何琼告诉你的?”
他眉头皱的紧紧的,嘴角却还留着笑,生怕她不自在,问话也带着忐忑,“你不想记起从前的事了吗?”
话问的这么直白,嫣然无从回避,只好把头紧紧窝在他怀里挡住表情,“无论想与不想,记起从前是迟早的事。汤药开始见效时我就停用了,总觉得能想起来未必是好事,不如拖一时是一时。”
拖的了一时怎么能拖得了一世,她脑子里的血块早晚要融掉的
。
柳寻仙心中一涩,舌头也跟着苦起来,“维王身子垮了,杀苏丹青的事暂时未提,只怕他回京养好了病,还是会不依不饶。”
“你去药王庄时,能不能也带我同去?要是我亲眼见到苏丹青都没法对面相识,你杀了他想必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些天让她头疼的人,从来没有苏丹青,她甚至怀疑他们的过往是否真像柳寻仙担忧的那般爱恋纠缠。
倒是欧阳维……
她不敢重蹈覆辙再多想这三个字,慌忙开口找了个话题,“你教我吹箫可好?”
柳寻仙将人从怀里拉出来看她神色,确定无恙后才又弯起嘴角,“你想学,我自然倾囊尽授,只不过,你拿什么谢我?”
难得高山雪冷的阁主大人眼中现了一丝狡黠,嫣然的心情也跟着转好,“小女身无长物,不知阁主大人想要什么?”
“以身相许吧。”
她以为他开玩笑,本想胡混过去,看到他认真的眉眼,调侃打岔的话如鲠在喉,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就算你真以身相许,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得起。”
嫣然还来不及回应,柳寻仙就改了口,“你教我寒剑剑法,我教你吹箫,等价交换,绝对公平。”
闻名天下,业已失传的寒剑剑法,他这么开口要的随意,还说什么“等价交换,绝对公平”。
嫣然似笑非笑,寒剑剑法本来就是柳家的,教了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学,以你的武功造诣,何必画蛇添足?”
柳寻仙一派淡然,“能学几分就学几分,想做柳家人,连几招寒剑都不会,是对先人的不敬。不瞒你说,我从前看他练剑,就曾跃跃欲试来着。”
嫣然见柳寻仙志坚意决,就悉心将寒剑简谱从头到尾背诵出来;柳寻仙心里记下七八分,不再勉强用功,拿起玉箫有一说一地指点嫣然指法。
同样是学东西,她比他快了一倍不止。
柳寻仙见她掌握的如此迅速,心中又羡又妒,“你有过目不忘,过耳即悉的本事?怪不得你只在药王庄呆了三年就学通了医理。”
“我连我自己都记不得了还算什么过目不忘,过耳即悉。”
柳寻仙轻轻哼笑一声,“兴许是你自己刻意忘记了也说不定。”
嫣然不是没有怀疑过,如今听他也这么说,不免牵动情绪,面上的笑却还如春风般和顺,语气也刻意松弛,“别忘了我脑子里还有好些个剑谱呢,要是你哪天改了主意想学别的,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鼎力相助。”
柳寻仙拄着下巴听她渐成章法地吹一些简单的音律,心中有悲有喜;嫣然饶有兴趣地摆弄着玉箫,幽然叹道,“不知我努力到什么时候,才能同你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