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下着雨,但苏州吴县最繁华的这条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张灵撑着伞跟在唐子畏身边,到了熟悉的地儿便熟门熟路的四下招呼。
他俩没在唐记酒楼待多久就被唐申给请了出来,那小子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唐子畏多掺和这些烦心事,态度很坚决。唐子畏对酒楼目前的状况也暂时没什么想法,于是顺水推舟地跟着张灵一同到了这锦泛街。
锦泛街,以两岸桃李春日花开倒影水中如泛锦而得名。如今天色灰蒙,那水中除了被连绵不断的雨水砸出的片片涟漪,便只有一艘艘的画舫算得上光彩夺目。
“碧水朱帘在这儿,你可想去见见素娘?”张灵看着那艘比周围的船要大上一圈的画舫,侧头看向唐子畏。
唐子畏在脑海中搜寻一番,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性子恬静的美貌女子,而伴随着回忆而涌现的闲适和欣喜的残留情感,让他不觉生出了些好奇。“那就去看看吧。”
两人于是上了船,在门□□了些银钱,便被人引到里面。
这画舫外面看挺平常,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从入口进去,有几道雕花屏风架起的回廊,行至尽头,船舱中央豁然开朗,周围桌椅数十,正中一方红台架起,四方布幔直牵到顶层。此时台上已围了不少人,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呼声。
带路的小厮将两人领到台前,说道:“徐素姑娘的规矩多些,若要见她,还需与台上诸位公子分个高下。”
“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多了这么个麻烦规矩!”张灵还要再说,那小厮已经利索的退下了。他摸了摸鼻尖,有些为难的看向唐子畏:“这……”
话未出口,突然听那台上又是一阵喧哗。
“妙,妙极!”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汤公子这诗灵动得很,当是第一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见什么针锋相对,倒是交口称赞着要将那汤公子推选出来了。
张灵人还在台下,见他们如此也顾不得那么多,眼睛一瞪便大声道:“你们急什么,江南第一才子唐寅在此,这徐素姑娘今日可不是你们见得的!”说着,用手肘顶了顶唐子畏,转头讨好地一笑:“唐寅,你说是吧?”
一群人火辣辣的视线顿时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上,转移到了唐子畏脸上。
“你就是那中科第一的孺子狂童唐寅?”
“……”
唐子畏心里给张灵记了一笔,面上却丝毫不显窘迫,反倒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一点头道:“没错,在下唐寅。这徐素姑娘,今日我是一定要见的!”
众书生中有人道:“果真狂妄,可我们不吃你这套,你若想见徐姑娘,便胜了汤公子再说。‘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这诗,你还能比他更好吗?!”
“这破诗算什么,子畏随口一吟也就如此了。”张灵两手交叠抱于胸前,摇头晃脑的一脸不屑。
唐子畏轻哼一声,却不作答,反问道:“那汤公子人呢,怎么不见他?”
随着唐子畏话音落下,面前的人群微微挪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钻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对上唐子畏的目光,脸上露出恭谦的神色:
“不用比了,唐兄大才,在下早有领教。今日既是唐兄来此,那徐姑娘想必也是相见你的,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请。”
少年略一拱手,侧身让出了通往楼上厢房的楼梯。身后众人有的脸上还带着不服气,却也都随着少年的动作往两边退开了一些。
唐子畏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神色从容地提步上楼。
张灵紧随其后,一边用“算你们识相”的眼神扫了人一眼,一边追上唐子畏问道:“你是早知道会如此?什么时候跟那小子比过的?”
唐子畏摇摇头,“我不记得。”
张灵奇怪,“若不记得此事,那你刚刚要他出来作甚?”
“他那句诗作的不错,”唐子畏随口夸了一句,然后道:“作诗赢过他太麻烦,我本打算暴力解决的。”
听到这话,张灵面色古怪地瞅了一眼唐子畏清瘦的面容,识趣地闭上了嘴。
上到二层,便有小厮过来将两人领到徐素所在的厢房。房间内燃着熏香,一张红黑交杂的镀漆矮桌上,微黄的纸张铺展开来,镇纸压于左侧,黑色的墨迹在纸上游走。
张灵只瞧了一眼便退了出来,和唐子畏打了声招呼就去找其他姑娘了。余下唐子畏一人推门而入。
见有人来,纤长的手指将笔搁在砚台上,徐素从桌旁站起,向来人施了一礼,“唐公子,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唐子畏摇了摇头,说:“不太好。”
徐素愣了愣,接着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唐公子许久不来,一见面就又给素娘出难题。”
唐子畏也笑,“这怎么叫出难题,你问我好与不好,我自然是从好与不好中选一个作答。若只让我说好,那这问题还有什么好问的?”
“是素娘失言,便罚素娘自饮一杯可好?”
徐素从桌上的酒壶里倒了一满杯酒,刚要举杯,又听唐子畏说:“不好。”
这下徐素是真的愣了,任由唐子畏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人还有些茫然。随后便听到唐子畏问她,“这是你写的诗?”
……
徐素不是第一次与唐寅共处,却是第一次如此自由地与人交谈。
自己认识的字、读书时的浅见、乃至对这天下的种种品评,仿佛在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