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之一的右相梁思玄,奏请圣上降罪太子少师胡斯之事,没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已传遍整个建安城。
而在紫宸殿的灯火摇摇欲坠了一个晚上后,梁思玄却脸色铁青的从宫城之中出来,回到了镇东大将军府。
西院,鹤寿斋。
梁老爷子闲闲的坐在了首座之上,看也不看下首那就算跪在地上,背脊也不曾弯曲了一点的梁思玄。
“你翅膀不是都硬了,何必还来见我这个老头子?”
梁思玄现在的神色着实不好,他不过刚刚大病初愈,心下如今又着实不快,脸色也就铁青依旧,但他还是恭声道:“思玄不敢。”
梁老爷子呲笑了一声,“你还有不敢的事?”
梁思玄不做声,只是头更低了,腰更直了。梁老爷子见他这样,嘴角扯了扯,可那不是笑。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房内另外的两人更是不会在此时开口,于是安静在这一刻,似乎要更加死寂了些。
一声叹息便在沈氏的心里响起。
也许对于梁思玄,她有许多看不上眼的东西,但只一点,他却是她最欣悦之人。
“父亲,这是明月透过沈家盐号查到的一些资料,请父亲过目。”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沈氏忽然上前一步,把一卷卷籍双手递向梁老爷子。梁老爷子却没接,他看着躬身而立的沈氏,眼光很冷,冷得跪在了地上的梁思玄俊眸一眯,就想让沈氏退下,不愿她站在他前面。
“不管父亲想怎样处罚思玄,也请父亲先阅过这份资料。”可不等梁思玄开口,沈氏就已经一字一句的说道。
梁老爷子这时就笑了。
“承平,送客。”
梁思玄和沈氏一愣,他们两人抬头看向梁老爷子,都不懂他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夫人,走吧。”
而也不等梁思玄和沈氏再好好琢磨一番梁老爷子的意思,承平老管事已经走来请他们离开了。两人心下都是有些犹豫的,可在一触及了承平老管事的眼神后,二人就低头对梁老爷子行了一礼后告退了。
走出鹤寿斋,梁思玄和沈氏还一起皱着眉转身,静立在原地片刻后,发现梁老爷子真的再没有其他吩咐,两人对视了一眼才并肩离开。
“父亲这是?”沈氏首先开口问道。
“不知道。”梁思玄抿直了唇,微微摇头。
气氛一时又安静了下来,一会儿后,沈氏又问:“紫宸殿中,情况怎样?”
这次梁思玄在沉默了半晌后才道:“太子殿下极力为胡斯辩驳,陛下没有言语。”
“就算铁证如山?”
“就算铁证如山!”
在这个早亡的时代里,五十已是高寿,六十便算寿终正寝,而文帝早已跨过天命之年,他现在才开始为太子祁怀铺路,其实早就算迟了。
但也因了这样,现在的局势才更加棘手。
梁思玄和沈氏对于这些再清楚不过,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也就越发沉默。
沉默着从西院一直走回了南兰溪畔,然后一踏进庭院,他们就都看见了一脸惊慌的小韩氏。
“老爷!”
小韩氏水眸含泪,在梁思玄的身影才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后,她就如一只美丽的彩蝶翩翩扑来,娇嫩妩媚的身子更是直接就扑进了梁思玄下意识张开的怀里。
“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梁思玄心疼的伸手为美人拭泪,美人娇声道:“妾身担心老爷啊,才刚刚知道你回来了,妾身就急急赶来夫人这儿等你,就想看到老爷好好的。”
娇脆得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哽咽,那如水一般的眼眸,更是直瞅着梁思玄急急的掉泪,让梁思玄心疼得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快别哭了,怎么不进去等,夜里风大。”
“没……没事,院子里等不也一样。”
小韩氏怯怯的向已经走到了沈氏身边的申妈妈望了一眼后,就赶忙偎进梁思玄怀里。
梁思玄却挑了挑眉的抬眼,看着申妈妈刚想说些什么,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刹那间定格到了另一张美艳威仪的脸孔上。
紧紧环着小韩氏的手一顿,就听到了沈氏淡笑的声音:“看来韩妹妹受惊不小呢,我看老爷还是先送她回去吧,夜里风大,千万不要让韩妹妹再受凉了,不然她身子骨弱,我真怕她经不经得起再一次的缠绵病榻呢。”
这话实在说的是有些不耐听了,但它从沈氏丰润的樱唇里吐出,就是有能力让梁思玄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竟也无法开口驳斥。
“那好吧,我就先送阿萝回去,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休息吧。”
“多谢老爷关心。”
梁思玄看了看怀里娇弱的美人,又抬头向沈氏望去,可他却发现那轮明月早就转身走了。
“老爷?”
小韩氏又出声唤了梁思玄一声,梁思玄低头,只见清华的月光里,小韩氏年轻妩媚的面容梨花带雨,正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呢。
“没事,我们回去吧。”
“好。”
梁思玄小心翼翼的扶着小韩氏起身走出了南兰溪畔,与沈氏背对着他的身影,越拉越远。
……
……
“老爷现在在哪?”
“在月秀坞。”
“呵,珍眉你明天亲自去月秀坞一趟,告诉阿萝,她的要求我答应了。”
春凝居里,韩氏半倚在纱蟒暗花的软塌上,一头丝丝缕缕的秀发披散在了身后,衬得那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庞越发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