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光影之中,梁媗看见,在悬秋阁长长的阶梯之下,此时正有一个身影款步而来。
藕荷色的绣丝袍,靛蓝梅的竹叶裙,葱翡缠枝的宝头钗经阳光一照,华光璀璨。
“娘亲,你怎么过来了?”
梁媗快步的走了出去,几步就到了沈氏身边。
沈氏伸手,轻轻的抚去了梁媗额头上的薄汗,脸色冷淡道:“有东西要交给你父亲,我亲自来一趟,才能放心。”
“娘亲,这大热天的。”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初梁老爷子放权的时候,梁思玄竟把他的书房选在了离南兰溪畔很是有些距离的悬秋阁这儿,使得两边的人们彼此往来都要颇费些时间才可,更何况是在节气早就炎热得一塌糊涂的现在。
梁媗有些心疼的看着沈氏,沈氏眼里就有了笑意。
“不碍事的,我还没这么娇弱。倒是时辰也不早了,你该去鹤寿斋了吧?”
“对哦,那娘亲你赶紧进去吧,外面日头大。”
“好。”
现下时辰已经是午时过后,梁媗也的确是该去鹤寿斋接梁雍回来了,但她最后却还是亲自把沈氏给送进了悬秋阁后堂时,才在堂外转身离开。
“三小姐真是孝顺。”申妈妈笑道。
沈氏却没接话,只是任凭她脸色淡淡,可眼里的笑意却不浅。
一行人也就这样慢慢的向着悬秋阁后堂而去,沿途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上来询问的,皆都默立在了两旁,直到他们走到了后堂三间上房中的一室外时。
“夫人。”守在了门外的靖海,赶忙上前给沈氏行礼。
“相爷呢?”沈氏问道。
“老爷正在房里和荀先生们谈事,夫人要见老爷吗?”
“麻烦靖海管事了。”
“靖海不敢。”
没有一点耽搁,靖海连忙就走到了门前轻叩房门几声。不一会儿后,里面就传出了声音,靖海推门而入,再等片刻,就见梁思玄亲自出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梁思玄开口便是这句。
“我不能来?”沈氏美眸一眯,朱唇扬起,美艳端得是威严之意并起啊。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梁思玄却只是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毒辣的日头后,说道:“先进屋再说吧。”
沈氏却摇摇头,又指了指左边的上房,淡淡地说:“我们进去说话。”
梁思玄不懂沈氏是什么意思,可他却还是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人独自进了左边的那间上房。
“给你。”
一进房,沈氏就把一直握在了手上的几卷书册递给了梁思玄。
“这是什么……”梁思玄接过,随手翻了翻,刚想再问时,琥珀色的眸子就猛地沉了下来。
“这是我让沈家在闵昌的盐号送来的,上面详细记载了一些胡家这几年私吞了的财帛和赈灾官粮,虽说并不完整,可却足以给你一些查举的方向了。”沈氏静静的看着梁思玄,徐缓的说道。
可梁思玄却只是瞪着他刚刚随手翻开了的那一页,久久没有声响。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派人去调查的?”
半晌后,梁思玄低声地问。
“你回来那一天。”沈氏冷漠地答。
梁思玄就又没有声响了,可这次沈氏却忽然转身,不经意间就看见了一旁矮几上的那盆紫萼莲,它花瓣上还有几滴滚滚而落的晶莹水珠。
“多谢!”
“不用,我为的也不是你。”
沈氏淡淡的看着那盆明显是被精心呵护着的紫萼莲,淡淡地说。
……
……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还没走近鹤寿斋呢,梁媗远远的就听见了梁雍的诵读之声。
这不是《淇奥》嘛!
祖父今日教的是诗经?
梁媗有些大感意外的走快了几步,还真想听听祖父对这首诗的讲解。可还没走近呢,她就看见了承平老管事已经候在门外的身影,让得梁媗几乎都哀叹出声了。
“承平爷爷。”
“三小姐。”
梁媗侧身避过了承平老管事的行礼,直说道:“承平爷爷,我都说了好几次了,不用每天都来这儿候着我的,漠珂不敢当啊。”
承平老管事垂目答道:“这是老奴应该做的,三小姐不用记挂。”
唉——梁媗长长叹出一口气。
承平爷爷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未免太过固执。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承平爷爷的执着,那前世祖父的尸体,说不得就要长眠于山海关之外,永无回归故里之地。
想到这些,梁媗的表情就不好了,可幸好这时承平老管事已经转身带着她进斋了,不然肯定瞧出端倪。
而这时的鹤寿斋内,庭院之中,梁老爷子正仰躺在红檀雕椅上,眼眸半阖的听着梁雍诵读《淇奥》,在听到了梁媗几人的脚步声进来后,眼皮也没动一下。
“漠珂给祖父请安了。”
梁媗远远的给梁老爷子行礼,梁老爷子却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后,就让梁媗先去厢房里等着。
虽说梁媗此时比较想待在这里,可一想起最近的情势,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又福身一礼后,就看着梁雍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去厢房里等着这只小老虎散学。
走过曲廊,梁媗熟门熟路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