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慕君彦看着一窗烟雨,烦躁地点了一支烟,却并没有抽,只是在手中拿着。过了片刻转过头来问梁学章:“你就给我交个底吧,老爷子到底还能活多久?”
慕明雄前阵子在衍川突然病倒,云梓宸亲自将他送了回来,梁学章全程陪护。在见到慕君彦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七爷,你要有个准备,老爷子只怕不行了。”
慕君彦吓了一跳。不错,老头子很严厉,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严厉到几近苛刻,慕君望和远在国外的慕君耀还稍微好一些,因为不需要继承莞军的宏图霸业,但是他不同,十来岁的时候就被他扔到军中锻炼,光是老师就有好几个,到了后来又去俄国的军事学校。稍有一点不好,便是一顿很抽。慕明雄自己是不会动手的,都是下面的几个副官代劳。副官们看着他长大,自然不会下狠手,慕明雄便规定,鸡毛掸子必须抽断了才能停手。
老头子也很自私,不过这自私还是偏着他的。慕明雄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慕君彦在铺路,现在突然听闻这个雄霸了华中七省的大军阀不久人世,而这个是对他最严厉又最亲近的人。慕君彦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惯来沉得住气,不过此刻却有些不淡定了,他资历尚浅,如果老头子在这个时候突然撒手人寰,下面的一群人未必就会服他。
梁学章道:“老爷子这是已经到了晚期了,癌症若干年来都是一个不可攻克的难题,虽然现在国外研究出了先进的药剂,但是也只能延缓死亡。”他顿了顿,叹道,“其实,要我说,用了那些药,病人的痛苦反而会加剧,倒还不如不用的好。”
慕君彦微微一哂:“这可不像是一个医生说出来的话,医生的职责不就是尽量救死扶伤,能让病人拖一天就拖一天么?”
梁学章不知怎么就感性起来,再次叹了口气:“那有什么意思,做不过都得死,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慕君彦道:“话虽然这样说,这其中的意义可大了去了。”
他脸容微沉,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慢慢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两个烟圈。
梁学章是个玲珑通透的人,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七爷放心。”
云梓谣这阵子倒是开心了,因为衍川那边大捷,拿下了余宁,云梓宸可以在莞南多待两天。
兄妹俩吃了饭,亲亲热热地去逛街,云梓宸看着她,含笑道:“谣谣这段时间倒是胖了一点。”
梓谣自己摸摸脸:“可不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过得猪一样的生活,能不胖么?”
云梓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就打算一直待在莞南了?”
“谁说的?”梓谣想也不想反驳道,反驳完了她忽然领悟到云梓宸话里面的含义,脸上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娇红的脸颊恍若燃烧的晚霞,越发衬得那双清澈的眸子水光潋滟。云梓宸看得心头怦怦直跳、喉头发紧,情不自禁地就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脸颊。
那时暮色四合,西方的天空却异常明亮,有夕阳的余晖照在百货大楼的橱窗玻璃上,刺眼的光芒瞬间反射至他的眼中。云梓宸瞬间就回过神来,谣谣这样,并不是为他。云梓宸心头黯然,那心中的不舒服一层一层扩散开来。
他并不是个输不起的人,也一心希望谣谣能够快乐,可是心里却仍是有一种失去了最珍爱的东西的感觉。这种情绪他没有表现出来,却也没有因为跟梓谣在一起愉快地交谈而消散。相反,越是跟梓谣呆的时间长,他心里越是怅然若失,越是觉得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云梓宸最终还是说:“我要回一趟闵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算一算,梓谣已经出来好几个月了,她心里也很是想家,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
梓谣下意识地脱口道:“这么快?”
当晚,云梓宸去见了慕君彦,进门开门见山就说:“我准备明天回去,顺道经过闵州走,届时谣谣会和我一起走。”
顺道?哪里顺道了?
慕君彦笑了一笑,也不点破,顺着他的话说:“本来我还不放心谣谣一个人回去,但是又抽不出时间来送她,现在有你陪着她一起回去再好也没有了。”
云梓宸嗤笑道:“原来七爷只是抽不出来时间,我以为七爷要一直将谣谣这样没名没分地留在身边呢!”
慕君彦眸色微冷,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他早就怒了,奈何这个人是他未来地二舅哥。他耐着性子解释:“我自然是要送谣谣回去地,然后也好挑个日子上门去迎娶。”
他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是听在云梓宸耳朵里却是在挑衅。他来了莞南这几天,老是听见人说上去慕君彦怎样在三军将士面前杨威,让洋人麦克道尔颜面扫地。云梓宸久在军中,自然是听过麦克道尔的大名的,此番听说了这是,心中便觉得莞军地将士多半是在自吹自擂,吹捧他们地少帅。慕楠辰的功夫他也是见识过的,若说在他之上他是承认的,但是麦克道尔曾经是西点军校的总教练,居然就这样被慕君彦打趴在地,他觉得未免太言过其实了。
云梓宸挑衅地看了慕君彦一眼:“七爷若是有空,要不要比试一下骑射?”
慕君彦最近烦心事也多,原本倒是极力忍着,现在被云梓宸一再挑衅,心里早就积了一口怨气,当下点头道:“择日不如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