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凉如水,院里青石板上仿佛都要落下霜来,书房里烛火摇曳,韩应麟伏案良久,最后等烛火都要熄了方起身。
若是往常,此时他还未去卧房定然有人跑来要一通乱嚷叫,这时候那胡闹的人不在,遂韩应麟在书房里待了很长时间。宝和从早上就不见人影,韩应麟对此并不担心,那人是来也招呼不打,去也招呼不打,十余年他已经习惯了,只是对于今晚他要干的事情不甚习惯。
今晚他要领胡越等一干人去那些老臣、废臣宅子里挖人家家里的财库,不得不承认宝和骂的对,这不抵干的是偷盗匪类干的事,堂堂户部侍郎,虽然管着皇帝的钱财,可没管大臣的钱财,若是叫人发现,真是要叫天下人耻笑了,韩应麟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犹疑好长时间才下定决心要去挖别人家财库。
他不得不挖,皇命难违且国库确实空虚,他再不愿意干也得干,而且要仔仔细细干的鬼神都不知,韩大人心思重,几番思忖修改所挖府邸的顺序,快要到子时时候才从书房出来。
院外早就放了一顶两人黑轿,韩大人着常服,抬轿人一身黑,若不是称着月光,这轿子与人都要融进夜里。
“走罢。”韩应麟坐在轿子里道一声,这轿子就悄没声儿的开始移动。
出了韩府,转过三两个胡同再上大街,街口又是一小撮人,胡越领着几个要挖地的人连同两个缠了车轮包了马蹄的大马车正在街口等着,见胡同口转出一顶轿子便知是韩应麟来了,遂连忙上前,韩应麟低语几句,一行人就开始移动,寂静的夜里,车马都是无声,偶有马儿的响鼻在夜里想起,街上过于空寂,那点声音也就不足为道。
之所以这样慎重小心一则是此事事关皇帝治国密辛,另一则是他们所干事情毕竟不光彩,遂等一行人在暗里黑丛丛挪到一幢废宅子前,韩应麟没下轿子其余人秉着呼吸翻墙而入。
当朝显赫氏族与巨富商贾流行在家里选一处将家里钱财都埋进去,除了明里修建的府库,这埋在地下的才是占了大半家财,这是从高祖时期就开始的。
高祖时期天下初定,战争四起年代人人都叫动乱祸害怕了,有点家私万不能带身上,流亡时候带着家产不抵是不想要命了,毕竟天下人十之八九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后来高祖一统天下,这家里地底下藏私也便就继续了,传闻当时高祖最初叫人盯着各个朝臣也是为了这些朝臣地底下的私财,后来才演变成盯着人家一举一动。咸平晚年,大量朝臣食禄不事君,以防人言地底下藏私财仿佛成了显赫人家约定俗成的一样,有一阵子风水先生大兴盛,旁人不知缘故,大约也是因为这些人要在府里选地方藏私财缘故罢。
此次皇帝给的单子上皆是前太子一党重臣,事发突然况且太子一党过于笃定太子要登大统,谁料想尚寝局都将太子登基冠冕赶制出来却是突然遭当今起事,当今起事真是雷霆一般,不及太子一党有动作就已经杀头的杀头收监的收监,家里私财自然没能转移出去,若是不出意外,今夜不知这两个马车能装下挖出来的钱财否。
韩应麟闭眼靠着轿子等着,好半晌过去,却是突然有人来禀报了,听闻来人言语,韩应麟睁开眼睛坐直身体,说话人说“大人,有人捷足先登。”
“什么?”韩应麟脸色凝起来,这些私财万不是个谁都能知道的,况且这些府邸都有官府封印,寻常人别说寻找私财,就是进府都不能。
“按照吩咐将所指位置方圆二十米都挖了,空无一物,如果地方无误确实是被人先挖走了。”来人低语,韩应麟心里已经打了好几个转。
皇上给的东西自然无误,已经死了的人自然不能将东西挖走,剩下的便只有皇帝登基之后有人将东西挖走了,可是,这是谁呢,这样的事情除了这府里的家主,谁还能知晓?
“打扫好地方就出来罢,去下一家。”韩应麟吩咐,不多时众人都出来了,这时候韩应麟只当这一家是无意叫人知道才被挖走了,可是等第二家还没有挖出任何东西时候韩应麟直觉今夜要去的府邸应该都挖不出什么了。
果然,晨曦未露时,众人奔波一夜一无所获,韩应麟直觉这是一人所为,将天下有名的盗匪都想了一遍,韩应麟一时拿不准是谁到底将这几十个府邸都挖了个遍还精确知道这些藏私财的地方。
连他都不知道这些,知道这些的如若不是皇帝身边人就是江湖巨盗,本事还要比宝和高出几十倍才能行。此时韩应麟轿撵恰好停在酒海街附近,这是最后一家,天光亮起来之前他们必须要回去,这是兴盛三朝之久的萧家,如若萧家都被挖了,那盗挖的人不光要懂风水还要懂机关了,像萧家这样的大氏族,藏私财的地方定然是有讲究,寻常人知道地方都不一定能挖出来。
“大人,这家土最陈,应该是最先挖的。”胡越出来禀报。
“先回去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韩应麟着众人先回去,挖了一夜,据胡越观察这些府邸土翻出来的新旧都不一样,也就是不是同一天挖的,甚至是隔一段时间去挖一次。如果是懂的人,该是最后才挖萧家才是,越是大家族越不容易挖出来,风水奇门六术都要精通才敢去挖大家族,怎的萧家还是最先被挖的,甚至那些地方都被恢复的很好,一点流血受伤痕迹都没有,显见着是熟悉极了这些个。
到底是谁才能做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