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号角声在大军暂时进行驻扎的营地上空回响,密密麻麻的诸多营帐中的某一顶里,闻听这熟悉的起床号随即睁开惺忪的睡眼的陆绍云,在坐起身来打量清楚营帐中的摆设以及弄清楚自己现下所在何处后,当即便感到有些迷糊与发蒙。
“喂,庭轩,你这是发什么呆呢?今日上午大军要入城,你还不赶紧起床收拾收拾,尽快做好准备?”
与陆绍云同住一顶营帐的袍泽,一边手脚麻利地穿戴着衣物,一边朝依旧呆坐在床的他道:“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常年不回家,这回却陡然间回到了京城,所以你一下子把自己给高兴傻了?”
“京城?回家?”目露疑惑与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向自己的袍泽,一瞬间意识到面前这位早就已经过世多年的袍泽现如今不但重新活了过来,同时还变年轻了不老少的陆绍云,当即便觉得自己应当是还没有睡醒。
陆绍云记的很清楚,自打夏霜寒被裴娉婷雇佣来的匪徒杀害后,为她报仇雪恨随后便带着她的棺椁前往边关,同母亲断绝了一切来往的他,已经孤家寡人地在西北驻扎了许多年。
而昨晚,又逢夏霜寒忌日的他,更是带着酒坛,到妻子的坟前去同她话过近况。可是怎么现下他一觉醒来,自己忽然间就从苦寒边塞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京畿地区呢?
心存震惊与疑虑地掀被下床,趿着鞋子跑到帐外的陆绍云,不一会功夫便难以置信同时欣喜若狂地弄清楚了自己现下的处境——他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刚满二十岁的那一年,回到了还没有同夏霜寒成亲的那一年。回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
日头渐高的时辰,巍峨高大的京城南城门早已大开。阳光灿烂但是却依旧寒风凛冽的这一日,直通宫门的朱雀大街两侧,挤满了前来瞻仰剿灭了漠北铁骑的大夏战士的众多京城百姓。
“霜寒呢,霜寒她在哪里?”在整理过仪容、收拾好行囊后听从上峰的指挥翻身上马,依照命令在进城的大军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的陆绍云,在前往皇宫的这一路上,一直在迫切地于自己右手边的人群中寻找着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夏家位于京城城东,因此,带着弟弟前来朱雀大街的夏霜寒不可能多此一举地跑到朱雀大街的西侧去。再加之,身为异族人的夏霜寒不戴面纱又有着一头与众不同的棕色头发,故而,只要骑在马上的陆绍云用心寻找,想找到与他生离死别那么多年的妻子,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夹道欢迎大军的民众在热情欢呼着,骑在马背上,无视其他因为他的出现而羞涩地凑到一起窃窃私语的年轻女子的陆绍云,在全神贯注地寻找了一段时间后,便见到了那张刻在他心坎上的面庞。
“霜寒!霜寒!”同向着一众热情欢迎他们的百姓挥手致意的将士们不同,不是泛泛地对民众们微笑,而是专门针对自己前世的妻子招手高呼的陆绍云,眼眶微红,差一点便要控制不住地喜极而泣:“霜寒,是我,我是陆绍云,同你自幼定有婚约的陆绍云啊!你还记得我吗?”
“......”原本听说今日大军入城的消息的夏霜寒,事实上并不是带着弟弟专门来见陆绍云的。毕竟,虽然自己打小便与他定有婚约,但在夏霜寒心目中,却是从来没有把陆绍云当做未来夫君的。
所以,为了一个仅仅只是在她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非常模糊的印象,随后便多年不曾见面的挂名未婚夫,就要她颠颠地跑来相迎相见,这于夏霜寒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带着弟弟来到这人头攒动的朱雀大街,原本只是想亲眼见一见这些真正的、保家卫国的英勇战士的夏霜寒,在见到骑着战马沿街而来的陆绍云的一瞬间,确确实实因为他那让她倍觉心动的英姿和气质,而控制不住地加快了心跳。
随后,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他的面容,从他的脸上看出了陆啸清的三分影子的夏霜寒,更不怎么确定地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现下,陆绍云高呼出口的一声宣言,直截了当地帮助她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不过闻听这句呼喊的夏霜寒,心中却并没有涌起任何的喜悦之情。
“想当初八年前陆绍云前去参军的时候,我不过就是一个九岁的毛丫头。在长身体的时候,每个人的身形相貌又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那么陆绍云,他为什么可以在多年不见我的情况下,就一眼认定我就是自幼和他定有婚约的夏霜寒呢?”
“难道说,他和其他的汉人不同,并不认为胡人的相貌难以辨别,所以才会在牢记我母亲的长相的情况下,辨认出与母亲长得很像的我?”在心中无声地嘀嘀咕咕着,并没有出言对陆绍云做出任何回应的夏霜寒,顷刻间便被陆绍云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她现下的所思所想。
心中很清楚在多年不见的情况下,忽然间在这样的场合出言与夏霜寒相认,甚至于亲密地直接称呼她为“霜寒”,这两种举动都实在太过唐突与鲁莽,但却根本无法按捺住再次见到亡妻的喜悦之情的陆绍云,实在不可能等到正式登门拜访夏家的时候,再与夏霜寒搭话。
于是乎,顾不上去在意那些因为他的高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因而不断地转动着脖子,寻找究竟谁才是他口中的那个“霜寒”的、就站在夏霜寒身边的诸位女子,恨不得便即刻跳下马去奔到妻子的身边,但却碍于军令因而不能这么做的陆绍云,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