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脱口道:“谖儿!”语气里颇含责备的意味。
若谖知娘亲觉得一候门千金歌舞不合规矩,一本正经分辩道:“一家大小共聚天伦之乐,歌舞娱乐无伤大雅,反而更添情趣。”
方永华赞道:“谖儿说的有理,一家骨肉有何不可。”
许夫人只得默许。
蝶舞取了琴来,燕倚梦弹奏起来,叮叮咚咚,将月色撩拨。
方永华兴起,命道:“取我的长箫来!”
蝶舞急回屋取了一竿紫竹萧来。
一萧一琴相和相应,再加上若谖唱曲,喉清嗓嫩,真令人魄醉魂飞,倒把许夫人冷落在一旁。
许夫人面上在笑,眼里却是另一种神色,目光在若谖父女和燕倚梦身上不停逡巡。
吹弹唱了一会子,方永华笑对燕倚梦道:“我父女二人给你弹奏,你尽管舞上一曲。”
齒倚梦此时已经没有之前的抗拒,欣然起舞。
清风之中,月光之下,燕倚梦的舞姿轻灵飘逸,又隐含着激烈奔放,宛转回旋中如翩翩蝴蝶般,一起一落都好似没有重量。
若谖被挑起兴致,将手里的琴重重一划,铿锵之声,几将甜美的月亮惊忧,站起身来,道:“我来和舞!”
方永华曲调一变,轻快活泼,如雏鸟初飞,欣喜异常。
若谖踏着三进两退的舞步,摇曳着靠向燕倚梦。
燕倚梦的舞姿忽然热烈起来,妖娆至极,摄人魂魄,举手投足之间,溢满西域风情。
若谖见她忘形,恐娘亲看出端倪,忙一改温婉的汉族舞风,双手举过头顶一击,脚下一跺,跳起了高山族民族舞,反串男角儿,启动撩妹模式,上身起伏摇摆俯下逼近,燕倚梦下弯退让,直弯到不可再弯,若谖忽伸手将她拉起,她便借力旋转,裙裾翻转如鲜花怒放,若有若无地扫过方永华的身子。
方永华伸手去拉,燕倚梦又笑颜如花,旋转着远去,这种若即若离最是撩拨人的心弦。
许夫人仿佛局外人般坐在一旁,眼里的笑意渐次冷去。
一曲终了,方永华拉了若谖坐在自己与燕倚梦之间,见她一头细汗,叫丫鬟拿了温水、帕子,两个人亲自为她洗手洗脸,又争着为她布菜,其乐融融,倒像是一家三口。
许夫人勉强坐了一会子,以手抚额,自嘲道:“葡萄酒喝起来甘甜爽口,可后劲实在太大,现在头晕的受不住了,要回去歇息了。”
方永华笑着道:“那就好生歇着吧,明儿还有一大堆家务事要安排。”
许夫人闻言,心中暗生恼怒,连留一留的意思都没有,实在太薄幸!脸上依旧笑意宽温,右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握成个拳头,指甲都嵌入了肉里,起身雍容地离开。
回到慧兰苑,红梅给她洗手,见她右手心几个掐破渗血的指甲印,惊疑地看了看她,愤愤道:“老爷实在太过分,今儿是夫人与他成亲的记念日,亏夫人备了这许多佳肴美酒,他竟爽约,去了燕姨娘那里。
这也就罢了,夫人寻过去,他见到夫人居然连提都不提,大概抛之脑后了,还与燕姨娘一起逗弄谖小姐,奴婢在一旁都看着气不过,究竟小姐与我们是一家人,还是与燕姨娘是一家人?
这个燕姨娘心机最重,老爷最疼的就是小姐,知道拉拢了小姐就拉拢了老爷,所以拼命讨小姐的好,居然烤全羊给她吃!只不知她哪里学会烤羊肉的。”
许夫人听了,未置一词,脸上恬淡安静,红梅见了,越发心疼她,替她不值,跑到窗外谨慎地看了一遍,外面只有廊下的两盏灯笼发出的昏黄的光,并无一人,这才走到许夫人跟前,眼里冒着凶光,低声恶气道:“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使个手段杀了姓燕的那个贱人!”
许夫人低喝道:“你疯了!再有这种想法直接逐出府去!”
红梅委屈道:“奴婢一心一计为了夫人,夫人何必这么对奴婢?夫人是怕手上沾了鲜血?侯门深宅里凡是立得足的,谁手里没有一两条人命?”
许夫人嗔道:“有这许多力气嚼舌,还不去厨房提了热水,我沐浴过后好睡?”
红梅只得去开门,却赫然看见方永华站在门外,先是吓了一大跳,但马上惊喜交加,叫道:“老爷!”
自红梅白梅年纪大了之后,许夫人将她俩配了人,一个嫁与一个掌柜的,一个嫁与一个庄头,虽说也是方府的奴才,可却是有地位的奴才,衣食不愁不说,又当的是正妻,家里一般也有两三个丫鬟婆子侍候。
因红梅白梅感念许夫人的大恩大德,不忍离去,又加上许夫人用惯了她俩,试过其她丫头,都没她俩称心如意,因此虽嫁了人,两人仍在许夫人跟前服侍,只是夜里轮流在慧兰苑里罢了,今夜是红梅当值。
许夫人也不叫别的丫头服侍,自己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镜卸钗环,听到红梅的话语声,忙将取下的钗环重新戴上,才起身,见方永华已经进来,自己坐下了,命红梅道:“老爷刚喝过不少酒,把那银耳枸杞红枣汤盛上一碗来,给老爷解解酒。”
方永华摆手拒绝道:“别忙活了,我只喝杯茶就走。是阿梦提醒我今儿是你我成亲的纪念日……”
许夫人踌躇着打断他的话道:“我三天前不是跟老爷提起过吗?老爷当时还再三保证不会爽约。”
方永华歉意地笑道:“朝堂事多,忘了嘛。”
许夫人哑然,倒是红梅机灵,陪着笑小心翼翼道:“老爷既来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