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姑娘真是一朵可人的解语花,不只温柔甜美,大方得体,而且善解人意得很。兴许是知道兰溪今日作为主家,有太多的人要招呼,必然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即便是与兰溪一见如故了,到了梅林还是自动走开,去找她的姐妹们闲聊叙旧去了。
兰溪很是如释重负,心想着,这么一朵娇花,可不得好好捧着么?她却是粗手粗脚,若是不小心怠慢了,岂不要羞惭至死?
四处看了看,人太多,树上各色梅花疏影暗香,树下衣香鬓影,各色美人争奇斗艳,兰溪四处看看,没能瞧见宋芸芸的身影,这丫头,却是跑哪里去了?也在四处找兰溪,却总是错过的宋三姑娘表示自己,很无辜。
没能找着宋芸芸,兰溪有些意兴阑珊,人虽多,但各有各的圈子,如今也不过是借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罢了,她一个刚回京城的,可不就不认识多少人么?索性悄悄退出热闹的中心,到了安静的一隅,斜靠着一棵梅树,百无聊赖地做了看客,打量着那些或低语,或闲聊,都笑容满面,热切亲和的人,看着看着,却不由看出了两分有趣来。
京兆尹夫人和功曹参军的太太是闺中密友,如今聊得热火朝天,旁若无人,京兆尹夫人对这位自家夫君下属的太太可谓是推心置腹,却不想,要不了多久,这位闺中密友就会让自己娘家的庶妹自荐枕席,成了京兆尹府最受宠的一房良妾,恨得京兆尹夫人不顾仪态,破口大骂,将昔日的友谊抛在地上践踏,踩成了狗屎。
某位礼官之女,据说幼承庭训,礼仪规矩可堪为京城贵女的典范,可是明年秋上,却会传出她与公公苟且不伦的传言,不堪入耳,那位礼官放出话来,与这个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之后她的下场,却也不足为外人道了。
又有两位夫人,如今聊得热络,只怕正商议着儿女亲事。却不想,成婚两月,新郎官便死在了红袖招头牌的床上,男方家责骂新娘子八字太硬,做了假,克夫祸家,女方家却恨男方家藏着掖着,将一个荒唐浪荡子说成了顾家好男人,祸害了自家女儿,两家打起官司,直闹得全京城人人尽知,亲家成仇人,老死不相往来,见面互吐对方口水。
女人果然是八卦的。兰溪不想,时隔多年,自己居然还能在这个当口,想起这些事,而且记得这般清晰,觉得这般有趣。
因为有趣,所以觉得开心,嘴角弯起,微微笑。
“看别人很有趣么?居然笑得这般开心?”突来的问话响在耳侧,清凌凌的嗓音略有些冷,但很是动听。
兰溪回头去看,芙蓉面,深墨眼,五官精细,受老天爷厚待,即便冷着一张素颜,仍是个美人儿,唯独一双眉,飞扬入鬓,恍若出鞘的利箭,长在女子的脸上,虽平添了两丝英气,却也莫名多了些生人勿近的气息。兰溪看完,便不由笑,心想道,血缘真可怕,莫非一家人都爱板着一张冷脸,与冰块儿为伍?
回过头,却是笑,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比稍早的疏离多了不知多少的热切,“众生众态,自然有趣。既是有趣,自然得笑,而且还得笑得开心,否则,怎对得起台上的唱念做打?”
“人前沉静温婉,大方得体,人后却刁钻自傲,看似美,却带了刺,兰五姑娘做得好戏,这唱念做打倒是比旁人精通。”深墨眼轻眯,红唇半勾,全是讥嘲。
被讥嘲的人兀自微笑,泰然自若,连眼皮也没撩一下,不介意告诉你,她半点儿不介意。“人前冷傲沉默,人后却口舌伶俐,话语带刺,刁钻亦不遑多让。头一回见面的人跟前将面具撕掉,是不是太冒失了?若是将我当作了自己人,我比你大月份,不介意听你唤声姐姐。”
“四哥说你千般好,万般好,我见了你,定然喜欢。他甚少看错人,瞧错事,如今却料错了一番。刁钻不只,脸皮忒厚,好在哪里?如何喜欢?”冷面美人口舌带毒,吐字不留情,字字皆带刺。
凤眼半眯,弯成月牙,两窝梨涡浅,面前的冷面小妹妹,可不是她兄长,再熟悉不过这副小狐狸的模样。因为还未了解,所以,注定吃亏。“彼此彼此。”
清冷墨瞳染上一丝怒意,牙根有些痒,女子的笑容可恶得很,错着牙,想吃肉,“怪道与沈七一见如故了。”
“因为一朵花太美,被一只蝴蝶盯上,莫非错在花,而不在蝴蝶?”比起蝴蝶,自喻为花,感觉尚不错。
若是换成苍蝇与牛屎,或许更为贴切。清冷墨瞳带了笑,不怀好意的,“沈七比你大了月份,明年春上便该及笄,尚未许配人家。府上有传言说,她是母亲私下瞧好的儿媳妇儿,姑做婆,就等着四哥、五哥娶了新人进门,就要八抬大轿娶进府,做耿家的六奶奶。母亲是她亲姑母,自小疼她,不比六哥差多少,这亲事却到如今尚未过了明路,你道为何?”
安王妃病重,今日随安王一道进府贺寿的是侧妃林氏,沈七姑娘正与她聊得开心,看来,安王府妻妾和谐,王妃的妹妹才能与一个侧室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道这才是她姐姐。
兰溪将娇花甜美笑颜收入眼底,也是展了笑,美人美景,赏心悦目。“沈七姑娘不愿意吧?”
她道,似询问,却听不出多少怀疑,那问句语气下遮掩不住的笃定。
耿熙若清冷墨瞳一凝,震惊地回望面前纤细如水墨,仿佛浸染了江南烟雨的女子,她能看穿人心?
“她方才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