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平常的纷争。
倾盆大雨滂沱,密密麻麻的雨水犹如破闸的堤坝,激越凶猛,眼前的景色缀满了朦胧的水汽。
朦胧不清的视线里,两个人以惊人的速度纠缠,他们彼此嘲讽,下手不留情。
你不是也是个怪物?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她听见了她前桌的声音。
怪物。
是什么在耳边悲鸣的嘶吼。
带着怨恨不甘。
那些几近嘶吼般的对话清晰地传进耳内,她呆滞又无力的攥住拳头,身体在雨中瑟瑟发抖。
嘿。果然是这样。
心里的那个声音听上去似乎异常轻快。
果然是个怪物呢。
“陈忱……”
茉莉绝望地捂住脸,剧痛的大脑一直在嗡嗡乱响,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味麻木地念着那个名字。
陈忱……
陈忱……
为什么要被我发现。
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听见。
如果没有追来多好,也许还可以自我蒙蔽,伪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
可是他也是个怪物——
黑色天空的闪电仿佛听见了她绝望的自语,终于爆发了,像一把利剑,带着电闪轰鸣的白光划破了天空。
轰隆!
那道闪亮的弧线从漆黑的大雨上空一路劈下,直到天的边缘。
耳边传来躁动不安的响声,风向突变,她抬起头颅,看见一个暗影朝着自己飞奔而来,当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茉莉扭曲惊恐的傻站在原地,她的手甚至还捂住脸颊,那一刻呆若木鸡,连逃跑都忘记了。
那张渐变清晰的面孔带着狰狞疯狂的笑,朝她伸出了手。
是张小隼。
被恐惧占据的恍惚黑眸里,那个黑影在瞳仁里不断放大。
“茉莉—!”
电光石火间,她被紧紧抱在了某个湿冷的怀抱里,随之一股巨浪般的冲击力将她撞飞,茉莉眼前一片昏天暗地,预期之外毫无疼痛。
她的手被挤压在那个怀抱里头,突然感觉到一片与冰冷雨水不同的触感。
像被浸泡在温度粘稠的液体之中。
暖暖地,黏腻的感觉。
茉莉仿佛石像一样浑身僵硬紧绷,她惊悚地睁圆着眼睛,眼底闪烁着惊魂不定的芒光。
张小隼站在她面前,隔着陈忱,狞笑地从他身体之中拔出血淋淋带着某些不明肉块的手。
那些血肉在他手中一点一点地挤碎,就像水沫一样缓缓流出手指的缝隙,又被舔得一干二净。
“好吃……真是香。”
血液的腥味很浓重,在鼻间挥之不散。
“茉莉不要害怕。”是谁用沾满鲜血的手捂住她的脸颊,在耳边安抚,告诉她不要害怕。
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在安慰她。
“阿忱。”茉莉连哭都不敢哭,声音颤动得不成样,却被少年抱紧一路往河道上游狂奔而去,后面的怪物紧追不舍。
她被放在了空旷的草地上,少年转身离去,选择了正面迎战,茉莉的眼睛被雨水淋得几乎睁不开,手上的血液被冲刷地一干二净。
他们的身影缠斗着,几乎要分辨不出谁是谁,茉莉却强行爬起来,她脑子里被一个念头占据——
必须要为他做一些事情。
可是心里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却出来阻止。
你不要过去!就让他们自相残杀,都给我死掉!
尖锐又恶毒。
都是怪物!都死掉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不,不要。”茉莉抱头尖叫着。
她要杀死那个怪物!阿忱的伤很重……,她再不做点什么,也许就来不及了!
茉莉在泥泞的草丛里爬行,手上沾满泥土和草根,她捡到一块大石头,踉跄地站起来,摇摇坠坠地高举石头,一把冲向前——
张小隼没有预料到茉莉会从背面将一块石头狠狠朝他头上砸去,当坚硬的石头碰击脆弱易碎的脑壳骨,清楚地听见一声喀嚓。
他的头被猛烈砸伤,颈脖顿时歪成了诡异的弧度,张小隼震惊地瞪大双眼,血液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流满脸庞,他的眼前红花花一片。
怎么会?
陈忱闪躲到他侧面,握住他脆弱的头颅狠狠一扭——
整个脑袋被扯成了反面,软绵绵地搭在了肩膀上。
他突然感觉到很冷,胸膛之处空荡荡地一片,可是耷拉在肩膀上被扭断的脑袋却无法低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那个满脸鲜血的少年手中抓住他的心,那颗心脏被人当作垃圾一样丢进了奔腾激越的河水里。
张小隼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好不容易求来的命,似乎又要被终结了。
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为什么?
为什么。
雨声凄厉,没有人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冰凉的身躯上歪歪斜斜的脑袋正睁开浑浊死失去生气的双眼,看上去很平静的躺在草地上。
陈忱是什么时候发现茉莉不见的。
当他杀掉张小隼,将他头颅扭下准备毁尸灭迹,却发现周遭没有了茉莉的身影。
心里又急又慌,他甚至没来得及处理尸体,匆匆将头身分尸的尸首拖到一处隐密的高灌树丛之中掩盖好,便燎火急心地去寻找茉莉。
少年急痛攻心,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游荡,心也很乱很乱,无数想法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