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小娟!”
屋内传来一叠声的呼唤,一声高过一声。崔凝娟苦着脸端着一个托盘快步推门走了进去,“夫人,奴婢给您取了安胎药来。”
“什么安胎药?不喝不喝!小娟,瞧没瞧见我那只黑玉扳指?快给我找出来!昨儿沐浴后,竟忘了戴上!”
妇人此时披散着头发,站在床前,身穿银红对襟比甲,洋红中衣,靛蓝色撒花裙子,比之昨日路途之中的张扬华贵,倒多了些许娴静收敛。
“夫人别急,昨儿奴婢见您把它放在桌上了,担心被野猫儿跳进来给叼了去,就替你收在妆奁里头了,奴婢这就拿给您!”崔凝娟走到窗前妆台处,打开那只绘着牡丹金纹的匣子,笑意盈盈的脸突地一变,“哎,怎么不见了?明明放在这里啊……”
那头妇人已是怒不可抑,扯过崔凝娟到身前,狠狠地一推,“你说,是不是你对我怀恨在心,暗中将它丢弃了!你想害我!”
“不是的,不是的!奴婢怎会呢?夫人待奴婢那样好,奴婢怎会做出这样忤逆的事情?奴婢真的将它放好了,奴婢……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弄丢主君送给夫人的信物!”崔凝娟被推得撞向妆台,那未来得及合拢的匣子被撞翻,珠宝首饰洒了一地。
“枉你还知道那是主君赠我的信物!你给我找!找不出来,别怪我不顾姐妹情谊!”妇人额头见汗,涨红了脸,显是动了真怒。
“哟!真是新鲜!”一个刻意拉长了尾音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一转眼,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浓眉大眼,肤色稍黑,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里还别着两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她立在门前,抱着手臂冷笑道,“还没听说过,哪个当主子的跟下人谈什么姐妹情意!真是,啧啧,人呐,这出身真是改不了,就算现在如何得意,那卑微的出身,也要跟一辈子!这么一说,我倒也不奇怪了,你本就是个奴婢出身,跟自己的奴婢互称姐妹,倒也合情合理啊!”
崔凝娟一见她来,连忙忍着被撞到腰的疼痛,行礼道,“十三公主!”
妇人亦换了一副亲切的笑脸,“十三公主说笑了,贱妾是一时情急,有些口不择言了。小娟,快去倒茶!公主请坐。”
十三公主倚在门旁,冷笑道:“不必了,刚在林夫人那头用过好茶,你这里的粗茶,不适合我。你还是赶紧找回你的扳指吧,叫君父知道你弄丢了黑玉,只怕……你这日子要不好过呀……”
妇人尴尬地笑道:“十三公主说的是,贱妾这里的东西,自然比不上林夫人的。至于黑玉,只是这糊涂东西一时忘记收在何处,必是找得到的,公主不必担心。”
“我担心?”十三公主仰头大笑,“我干嘛担心你?我摆明是来看笑话的,你何必自欺欺人?”
“福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名盛装高髻,约有三十来岁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和蔼的笑,说话的声音极其温柔,“七妹妹才回来,又怀着身子,你何必说这些气话,让她不痛快?”
十三公主撇嘴道,“林夫人,您就是太好性儿了,才叫这些个狐狸精爬到你头上去!我何曾说了什么气话?我所说的,字字是真心话!她有个什么三灾五难的,我才快活!”
林夫人嗔道:“休得胡言!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弟弟!”
“哼!是男是女还不好说!生不生的下来,也还两说呢!”十三公主朝那妇人递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福儿,你太顽劣了!”林夫人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若非十分了解她的人,恐怕还听不出她这是十分不悦的语气。
“林夫人,您别怪公主,她年纪小,天真烂漫的,又在气头上,话说的过些,也没什么!”妇人连忙上前打圆场,亲自扶着林夫人的手,迎了进来,请她坐下。
林夫人反手将她手握住了,“好妹妹,你不怪她,是你大度懂事。福儿年纪也不小了,性子却还是那么顽劣,她娘亲去的早,是我没管教好她。你别跟她生气,我替她给你赔不是。”
“呸!一个给我父王端洗脚水的奴婢,也配夫人您向她赔不是?姓姜的,你受的起吗?”十三公主指着妇人的鼻子大骂道。
妇人尴尬地苦笑:“贱妾自然当不起。林夫人,公主没有说错过什么,贱妾也不敢生公主的气。贱妾有幸服侍主君一回,天佑得了此胎,已是祖上积德,贱妾如今只盼能够顺利诞下少君,其余的,是如何也不敢去奢望的。贱妾在夫人和公主面前,永远是当初的奴婢阿姜。别说公主没说什么重话,就是当真打骂了贱妾,贱妾也自当叩谢公主的教诲,岂敢生什么气?夫人真是折煞贱妾了。”
妇人一面说,一面落下泪来,自己抬袖掩着半张脸,哭得好不委屈。
林夫人叹了一声,柔声道:“你说这些话,不是戳我的心窝子么?你我同是主君的女人,又分什么高低贵贱?便说我的出身,也不过是个小小员外之女,蒙主君不弃,求娶了来。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是我不好,本是专程来探望于你,却惹你如此伤心难过。你如今怀着身子,该好生保养自身,没的哭得似个泪人儿,不是要伤了身子么?罢了,我且回去,来日再来瞧你。小娟,好生伺候着姜夫人,此处不比阳城,吃用都比较简陋,缺了什么,你只管去找我要,我手上有人专门往山外头行走。姜夫人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