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有大亮,朦朦胧胧,整个罗浮华首台的每个角落都显得格外幽静。
函可提着风灯站在黑色的实木大门前,缓缓的抬起头来,门匾上的书写的行云流水的三个大字,借着微芒,隐隐约,他心中默默的念道,经过反复的练习,每日清晨泡在这一片小小的地方已经成为一个习惯。
它像是远离喧闹的街市,隐藏在街角的一处静谧、安详的奇妙之地。
他探出手指在门的边角摸了摸,抬起粗糙的指尖便看见黏在上面的灰尘,轻轻地摩挲着,明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黯淡,不禁暗自叹了口气,当真是世风日下,就连打扫阁楼的师兄弟们都变得懈怠了起来。
轻轻一推,笨重的木门发出一声闷哼,吱呀的声音惊得落居在树丫上的猫头鹰飞奔而起,连带着浓密的树叶都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擦了擦手上的灰尘,施施然的走到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书架前,将手中的风灯往上提了提,柔和的五官映在淡淡地光晕下,更加的俊逸迷人。
空气潮湿,书架上面书籍泛着斑驳的霉记,淡淡地墨香中混杂着点点腐败的味道。函可一路挑挑拣拣的翻过去,找了几本需要的便上了阁楼。木质的楼梯踩上去总会不期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色调的搭配让不知情的人瞬间毛骨悚然。
看来,这个避嚣良地,也该来个大扫除了……
函可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看见被自己仍在角落,孤零零躺着的抹布面上一喜,将拎在手中的风灯放在了案几上,厚厚的书本夹在腋下,擦拭着上面覆盖着的一层薄薄的灰尘,做好准备,才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在桌上。
他挺直了身子,走了一圈,将阁楼的雕花窗柩全部打开,以便将浑浊的空气驱散出去,达到空气流通的作用。徐徐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他破旧的僧服衣角被吹动的微微翻卷着,整个人惬意的沐浴在晨风中。他优雅的舒展着筋骨,站在这个独特的角落,心旷神怡的欣赏着流动在山野中的空气。
欣赏完美景,他屈膝坐在临窗的案几前,仔细地将手指一根根的擦个干净,从叠叠堆放在一起的书中,拿了最上面的那本,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边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一边仔细的做着笔记。
他像是久居在这里的孤独客房,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存活着。
窗柩外面,太阳刚刚升起,天边像是被孩子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盒,晕染着色彩斑斓的基调。地上还残留着夜晚湿气,如翡翠般嫩绿的枝叶上,挂着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露珠。一片美丽,祥和。
笼罩在灿烂阳光中的罗浮华首台,逐渐变得喧闹起来。函可缓缓地抬起头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扭头盯着窗外美轮美奂的景色,显得有些虚无缥缈,木然的脸上雕刻着淡淡地笑意。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将风灯吹灭。
放空思绪透过窗柩望向外面,沉默。
过了一会儿,楼梯处传来一阵阵吱呀声,函可才回过神来,注意到巍巍然矗立在扶手处的函是,他礼貌的起身施礼:“师兄……”
函是将手上的木桶放在一旁,清澈的溅了出来,洒在他洗的泛白的僧服上,在木质的地板上,水渍覆盖在一层薄薄的灰尘上面,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霭。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短暂的幻觉,眨了眨眼睛,目光短暂的停留在他身上之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冲着函可微微点了点头。半眯着眼睛,像是在看一本深奥难懂的书籍一般审视着他,须臾,他的表情渐渐松懈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屈身拎起放在旁边装满清水的木桶,蹒跚的走了过来。
“师兄是要打扫……?”函可上前几步追问着。
函是将木桶拎到阁楼中央的空地上,缓缓地放了下来,无奈的望着他耸了耸肩,趁机白了他一眼,像是在对他的明知故问有着强烈的同情。
函可不以为意,他拿起桌上的抹布在木桶里面浸湿,手指娴熟的将它拧成一条细长的麻花状,水渍洋洋洒洒的重新落在木桶中,发出一阵阵叮咚作响的声音,悦耳清脆。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柩洒了进来,半空中的尘埃在一缕缕阳光中漂浮着,函可躬着身子仔细地擦拭着临窗的案几,金色的光亮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吃完早饭,他略带霉斑的书籍一一的搬了出来,他抖了抖手中的旧书,黏在上面的灰尘跟着他手上的动作乱飘,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将它打开放在架子上晾晒,清新的空气中都带着些潮湿的味道。
“师兄……师兄……”
一道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函可一边抬头看向气喘吁吁地师弟,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神态自若。
“师兄,你别弄了,有人找……”师弟抚了抚因为奔跑而狂跳的心脏,上前二话不说的拉着函可的就走。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函可看着迫切的样子,剑眉微蹙,硬生生的被他拽着走了几步。
师弟不知道作何解释,干着急的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不忍心告诉他那个残忍地真相:“有人找你,看样子像是你家里人。”他一口气说完,将这个包袱扔了出去,长长的舒了口气,便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揣测着他的想法。
函可闻言怔了怔,家人?八年了,八年的时间自己用来忘记他们,原来却只是自欺欺人。
他的喉咙发紧,记忆像是呼啸而来的浪花,撞击在坚硬的石壁上,翻滚成许多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