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蕾莉亚站在观礼席最高处,眼前一片模糊。
她听见战马嘶鸣、看见骑兵披甲,似乎回到了两个月前那场轰轰烈烈的篡位之争。弟弟艾利欧·帕顿带着四城盟军,冲进金宫,与海撒·拉尔森展开搏斗,那位前御前首相大人驱马迎战,血流遍地,直至只剩他一人,跪倒在国王的灵柩前。
苦艾酒作祟,蕾莉亚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仿佛眼前呼喊举剑的,都是当日的鬼魂。她眼中全是虚晃的鬼影,耳边则是丈夫图灵·斯坦利的声音,向她索命。
小列庞似乎理解她的心思,在旁边大叫“杀”字,蕾莉亚终于忍受不住,竭嘶底里地高喊:“都给我杀死!他们都是叛军!全都给我杀死!”
贝利·西耶里得意洋洋地高举佩剑雷火,他的侄子洛林带着黑甲骑兵,掉转马头,排列成阵,随时待命。
只要雷火落下,他们就冲进木制的“极乐宫殿”里,将白兰·伊斯特和她的银甲军全部俘虏。
西塞城的雄狮军团甚至不在意此刻直取观礼席!
这副情形,让阿瑟·斯坦利放下顾忌,两三步迈向王太后和御前首相所站之处,单膝下跪——尽管按照礼仪,亲王不必向摄政太后和御前首相行跪礼,但阿瑟此时着急如焚,什么都顾不上了。
“荣耀吾王、尊贵的太后和首相大人,仲夏节杀人会为王国带来厄运。”阿瑟·斯坦利微微喘息。
“攻城军取胜更会为王国带来厄运,更遑论冰魂城故意为此,图谋不轨。”贝利·西耶里站在不远处,依然高举雷火,头也不回地反驳。
太后眼前一片虚影,根本没有听清亲王的诉求,而御前首相则在阿瑟面前停下,脸色深沉。
“你们两人都说得有理。”艾利欧说道。
不等首相话音落下,阿瑟便抢先道:“白兰·伊斯特所骑马匹为西塞城洛林的战马,而她所携之旗为攻守双方的雄狮旗和雪山旗。本人认为,可算是攻守双方都到达了城内,判为平局。”
艾利欧冷眼看着阿瑟·斯坦利。尽管这位病弱亲王向来表现得与世无争,但隐隐中他依旧觉得这位斯坦利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威胁感。御前首相并不想采纳阿瑟的意见,但眼下如果不干点什么,仲夏节上真会流血,这可不是好兆头。
另外,更加危险的是,如果真让贝利·西耶里的雄狮军团在金宫前动武,恐怕图谋不轨的就不是冰魂而是西塞了。
四周的国王侍卫队执剑待命,而黑甲骑兵枕戈待旦,稍有不慎,君主广场恐怕要血流满地,这对刚掌管王位的银鹰势力来说,不是好事。
“啊哈,我们的亲王殿下想必太久未经女色,已经被冲进城门那女人迷惑,说出荒诞不经的话来——历史上,从未有攻守双方取平局的说法。”
贝利唯恐不够混乱,大声嘲讽。尽管如此,没有国王和太后的命令,他依然不敢妄动。如果蕾莉亚再下一次命令,西塞军就会血洗“极乐宫殿”。
“总参大人恐怕未曾熟读历史,鸢尾花王朝二百三十一年伊斯特莱尔国王曾在仲夏节判决攻守双方为平局,当时国难当头,南丰北从入侵领土,为了显示国家危机重重,警醒人民,国君复现了战场胶着形势,并开创了判定平局的先例。”
阿瑟·斯坦利记忆力极好,马上对贝利的嘲讽作出回应。
“王朝七百三十年,古诺国王亦曾判定攻城战平局,他曾说过没有危机感的国家必定覆灭,以此激励国人自醒,不能沉迷帝国繁荣的假象。总参大人之所述历史上从未有过——恐怕也只能追溯到近二百年而已。”
贝利·西耶里一时语塞,半天没想出挖苦说话,恼怒不已。
眼看小国王列庞开始砸银茶壶和酒杯,哭闹声越来越响,御前首相害怕局面一直拖延后果不堪,便拉住了她的姐姐。
蕾莉亚依旧恍恍惚惚,双唇发抖。艾利欧叫来侍从,低声说道:“太后醉酒,恐怕身体不适,不能宣布攻城战结果,由我代为执行。请扶太后回宫歇息。”
似乎听见了艾利欧的说话,蕾莉亚狠狠推倒侍者,并想一手打在御前首相的脸上。艾利欧用力抓住姐姐的手,将她按回了橡木镀金的座椅上。
王太后只觉得怒火灼烧着心脏,四周都是黑森森想要夺她性命的鬼魂,想要站立起来,无奈双腿发软无力,重重倒回座位中。
艾利欧走向观礼席宣讲坛,举手示意。
“真神奥西里斯见证,先王驾崩,新君年幼,国家尚未可称为安定繁荣。冰魂城白兰·伊斯特持双旗进入‘极乐宫殿’,依帝国先礼,裁定攻守双方互为平局,以示国家之危未除,南方之乱未平,望各城邦团结一致,时刻警醒,为帝国昌盛献力。”
御前首相撇开她的姐姐,直接宣判了攻城战的结果,只字未提斯坦利王室,仿佛他才是高高在上的国王。他将战果与南方形势结合,示意各城邦召集军队,不可谓不明智。
刚才形势变幻,场下贵族不敢噤声,他们暗自为那位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感到惋惜,但更惧怕那位铁腕太后的举措。如今不禁长舒一口气,为结果重新欢呼起来。他们右手握拳,举于胸前,高呼“荣耀吾王”,“帝国昌盛”!
艾利欧站在高耸的宣讲坛上,看着沸腾的人群,只觉得血液冲到了头顶。恍惚间,似乎那些赞美颂词,都是给他,而不是给他那位脑子有问题的残暴侄子的。
不远处的贝利·西